杨字五行属什么?五行属性为木的字!

老师叫老杨

文/牛力

板报那“弘扬工匠精神,打造优质品牌”跪着写完,次日把那沾了几滴颜料的裤子换了,我兴匆匆地回到父亲身边。筷子都已经握在了手里,我还是难掩兴头上的那股劲儿张嘴问:“好几年没见杨老师,最近他身体还好吧?”

沉默了好一阵儿,父亲才开口说杨老师可能搬到明德门,可那城墙上他从未见过,也没听谁说在哪儿遇到他。

杨老师比我这四十来岁的人还要年轻的那会儿,据说是出板报的高手。

走过东仪路那单位,南北两侧的三楼搀扶着中间那四层的办公楼,粗过三百斤胖子那腰围的圆柱,你可曾见过?四根五六米高撑着的门廊,顶着那七八米长“质量是企业的生命”的横幅,令人赞不绝口的老宋体,美工刀划的,美工笔刷的?它健壮得像头牛的体格,厚实而细腻地活化出了《颜家庙碑》的沉稳。毛笔要是写出这样的誓言,再怎么样地美,谁要是写出来贴在有点苏式风格建筑的外墙上,哪怕要更好的视觉又将它扛到楼顶,我想那效果总不及这极尽人工整饬之美的美术字的好。

承载着社会担当的美术字,杨老师不仅把它刷在了纸上墙上,而且还把它喷在单位路灯电杆,马蹄形的卡子螺丝拧着的角铁架焊着钢板上,更有那被打成铜板贴在门口,护着三根旗杆前面的推拉门的门墙上。门口那十多层东西向的办公楼顶层,靠马路一角,两组“中船重工”的老宋体,你应该还记得吧?我曾细细地端详过。朝北一组的笔画稍粗,面南一组的稍细,横画也不像标准的宋体,首尾不加任何圭角的修饰,尤其“工”的那一笔竖撑得两排字,顶天而立于地。数里之外的世家星城,一位以画虎为名的画家,他家那靠马路的复式楼顶层的走廊遥望,这个熟悉大楼多少年都是那面南朝北地背靠背立着,持枪而立的卫兵似的以那透红透红的光俯视着它的脚下那夜色中的都市。

美术字比起状如算子的馆阁体出来的毛笔字,外形稍显呆板了些。然而学生世代的美术课,多少人多多少少少都学着描画过的美术字,最规整,最庄严而倍受瞩目的恐怕要数天安门城楼,伴着毛主席画像左右的两排——崇高来自于一个人伟大的心灵!哪怕这个执笔的人,比起赫赫有名的大师,他是个名不见传的那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中的一个。

多少年,家里持续了多少年都有那饭桌上不准说话的规矩。饭桌上我仅得到父亲说的这杨老师简短的一两句。

这人那说话的念头,有时跳过大脑而通道到可供其任意发音的嗓门,随随便便说出一两句,总要十句八句地将接着要说的话理顺,于我很难。就说明德门,数百米草坪乔木灌木花丛,裹着这跟绿化带几乎等长,一段等身高,宽足以供小孩蹬小三轮车转圈儿的城墙,引来了附近小区安享晚年的大爷大妈。杨老师,这儿提起没准会有人问:“哪个学校的?是教过你语文,还是教过你数学的哪位?”所幸我这没有全日制大学履历的人,我的各科课老师,并不很多。只是就读高中那年,班主任给了我这爱写毛笔字的人,一个出板报的委派。当时想让那板报上的美术字更美,放学后,我曾拜访过一位比美术老师更善写美术字的美术师,向他请教。

换件父亲便于出差而买的那灰色西装,打亮我第一双,平日并不怎么穿的棕色皮鞋,套上同学借来的红领带。三步并作两步,三五步上了台阶,进了那俱乐部的门厅后,在通往影院座楼入口的办公室的隔间,几近九十度的鞠躬礼,便随口叫了声杨老师。

从那以后,我眼中一向严板的父亲也跟着改口,改口这常见于学校和科研院所,并在文学艺术爱好者之间盛行,老师的这个称谓。

每天不等天亮,母亲悄悄地起身穿上蓝大褂,扛起扫把,拉着她那清扫灰土树叶的架子车。上学临走,她刚进门又撵着啰里啰嗦地说俱乐部对面那玻璃窗,新换了张影讯。手心大的“影讯”,融隶于草在三尺见方的黄纸上铺笔而出。正文左侧那四五行蘸满了绿的排笔刷出半个纸牌大,斜体的阿拉伯数字刷作日期开头,每行上半边章草半隶地写个香港彩色武打片之类的小标题,下半边改为红色写出比影讯那字号稍小,比小标题字号要大一些的电影名字,书风格近乎王扶林版的那《红楼梦》片头,毛笔写出的那演职名录的字迹。

公文表格那样规整的毛笔字,也曾出现在西大文学院那宣传栏,不惜笔墨而写的博士生毕业答辩的海报。这在书画大众到进入展厅,作品大张旗鼓地展完了可拍卖换钱的眼下,恐怕是不可思议的事儿。来自沈阳,同事都叫他老杨的这杨老师除过书法,也有类于石鲁风格的山水花鸟裱糊在画框,挂在了同事出入的会议室图书馆等处。不过,请他给孩子结婚写对联的人常叫他杨师,大家随意得像见到那整天不是在锅炉房里铲煤,便是捅完了厕所又要钻下水道的同事。

一位美术家该有,或说人在单位自恃一技之长而特有的轩昂,全都消解办公室几个储物架和文件柜隔成的里间,一张整日伏案的案桌上。丢下那正在临写着《鲜于璜碑》的笔,放了本《居延汉简》的桌案那画毡墨迹斑斑,老师那写完再写的宣纸上,铅笔拿着给我这他素不相识,见面只是给他深深地鞠了个躬的学生,满是欣喜地修改着废旧报纸上勾出的宋体,这美术字中最难掌握的字体,一遍又一遍地不耐其烦地讲要布白,要用腕勾出富有弹性的笔画。说着老师又是一手托天,一手覆地比活着撇捺守住中宫的环抱之势,跟我小时看过的武打片,《武当》中的道士示范给要报家仇国恨的徒儿怎么运气与蓄势发力,没什么两样。原来这老师也长于斗笔榜书两尺见方,用笔结字时有《鲜于璜碑》的犀利和《颜家庙碑》的浑厚的书作。横幅标语盛行的年代,伴随着留存于心的那欢送单身职工过年的鞭炮,那拔河越野赛那界河起止线边上的喝彩和那职代会上频频出现的掌声——老师毛笔写排笔刷的方块字在高阶之上的俱乐部门前的大红灯笼下映照下而显得越发地神圣。

以古闻名于世的西安那大雁塔广场,什么牌坊石柱上的唐诗,鲜有那出于今人之笔的那一笔是一笔,一画算一画的中国字?而今动动键盘,电脑即可拼出的对联大行其道。质量宣传月,板报上的几笔倘若能够让这时光倒流——是不是艺术姑且不论,但凡经过技艺锤炼之手出来的,却是艺术灵魂那独创的前提。每每见到那“打造精品”、“培训中心”、“科工集团”这些原本在颜体楷书中出现重心下沉,四边绝不空疏的老宋体变体,那心底浮现总是个年纪五十上下,身高中等微胖,黑皮猎装而显得人是格外地壮,他满脸倦色地由那随手一抹而来二八偏分头来的老师。跟你说话,他到动情处那嗓门不高,可嗡气十足东北话,常常震他那八字须一颤一颤的——这里说的是当年曾带领同事,曾主持杨虎城将军烈士陵园展厅装修工程的那个杨万信,同志!

已经成为历史的上世纪,这装修我要进这单位上班那九五年,那年夏天里的事儿。

二一年九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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