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自己是个恶毒女配……遂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恶毒到底。
爱情是狗屁,皇权霸业才是真香。
1、
我是当朝七公主,魏思遥。
貌美高贵,有权有势,却非要想不开,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要嫁给国公府的嫡次子林淮。
为了他,我不要脸面,不知羞耻,甚至不要公主府,不要封地,乖乖的给国公府做儿媳妇。
他却和一个不知名的小庶女李薇,你侬我侬,打得火热,还生了一二三四个孩子。
最后篡了我家的江山,夺了我的正妻之位,将我关进寺庙,自生自灭。
死前,我日日烧香拜佛诅咒他不得好死。
结果老天爷不开眼,一道惊雷劈下来,我葬身火海。
再醒来,我才知道我所在的世界不过是个画本子,叫庶女为后。
林淮是男主,要当皇帝。
李薇是女主,要当皇后。
而我,魏思遥,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毒女配。
一边战战兢兢,为他们的爱情和事业当垫脚石;
一边恶毒狠戾,衬托女主善良温柔,聪明贤惠。
耕地的犁都没我干的活多,妥妥的工具人。
是什么让我放着大好前途不要,非要嫁给林淮呢?
2、
贴身宫女小莲端着一身绣着金边的精致骑装进来,是专门为我明天打马球而定制的。
看着她雀跃的神情,说:「公主明日穿这个打马球,林二公子准能一眼瞧见。」
说罢,偷偷抬眼看我。
废话,尚衣局一半绣娘连夜绣出来的骑装,正红云锦配金丝,京城找不出第二件。
阳光下闪闪发光,绚丽夺目,只要是个人,想不看见都难。
我还记得她上辈子怎么死的,林淮派人将她压在我面前,活活乱棍打死的。
成婚后,我一直未能生养,加上林淮厌恶我,自然而然就通房侍妾一大堆。
我再气急败坏,怒火中烧也无法阻止他。
可我是公主,是正妻,没有嫡子出生,我日日给她们避子汤也没人敢说我的不是。
等国公夫人烧香拜佛,保佑她孙子平安出生时,我才得知,李薇已经有四个月身孕,被林淮当外室养在别院。
民间,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他是驸马,我本就不该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又怎么能忍受别人比我先怀有他的子嗣。
我气势汹汹的要找林淮理论,国公夫人却拉着我循循善诱说:「女人没有孩子拴不住丈夫的心,等以后孩子生下来养在你跟前,那就跟亲生的一样。」
笑话,没有我的血脉,我还要当成亲生的给他养孩子,简直痴人说梦。
我气的吃不下饭,乱砸一通,大发脾气。
后来,李薇小产,林淮押着小莲到我面前,责怪我派人给她送了堕胎药。
小莲的确背着我送了堕胎药,可她明明也说:「奴婢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胎是在她逃跑路上没的。」
也就是说,李薇自己逃跑,导致孩子流产,与我无关。
可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借着警告我的目的,打死了小莲。
婆子不敢碰我,他就亲自制住我,不仅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还让所有国公府的下人来观刑。
不惜踩着我的脸面,明晃晃的宣告,他有多爱李薇,有多重视李薇。
李薇的弃之如敝屣,却是我的求而不可得。
小莲大骂:「说林淮瞎了眼,看不见我才是对他一心一意的好,迟早会后悔。」
可我觉得,应该是我瞎了眼才对,竟然喜欢这样的狗男人,那时心里还为他辩解,只是外面的妖艳贱货勾引了他,有一天他会知道我的好。
我可真后悔,这样的狗男人就该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3、
我一进马球场地,好多人都望过来,世家夫人小姐个个笑脸如花的上前,变着花的夸我好看,什么「公主今日风姿卓越」,「冠绝群芳」。
反正什么好听就说什么,然后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林家二公子今日也来了呢。
都知道我喜欢林淮,缠着林淮,不费力的卖我一个好。
可背地里又不知道怎么鄙夷我不知羞耻,明知那个男人不喜欢我还要死缠着他。
小莲在我身后小声说:「公主,林二公子看过来了。」
这要是放在上辈子,我一定是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飞到他身边去,再赶走他身边的莺莺燕燕。
可现在,我真的是毫无波澜,甚至……厌恶。
一个男人,惯会招蜂引蝶。
我回看过去,不可否认他生了一张好脸,称得上沈腰潘鬓,侧帽风流。
可那眼底满满的厌恶却是怎么也忽略不掉的,我上辈子怎么就瞎了眼没发现呢?
看一眼,我便转了头。
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再嫁给他。
上辈子是一对怨偶,这辈子便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至于欠我的,要一一还我。
「七妹今日这打扮真是绝美,英姿飒爽,别有一番滋味。」
二嫂走过来看着我,上下打量这身衣服,露出赞赏的目光。
这身骑装紧贴,勾出纤细的腰身,简单而不失婉约,衬得我极其娇媚。
「那二嫂要不要和我赛马?」
二嫂沈月出身将门,性子直爽,上辈子劝过我不要嫁给林淮,不值得。
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不会幸福。
可我那时候脾气娇纵,更是一心扑在林淮身上,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
谁说我便和谁急,以至于和很多人日渐生分。
看着沈月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的,我并未放在心上。
我知道她诧异的是,我一反常态没跟在林淮身后做一个笑不露齿的淑女,而是热情的邀她骑马。
骑在马上,耳畔吹过阵阵烈风,伴着马蹄嘶鸣,林淮带来的那一丝阴翳得以消散,心情瞬间畅快。
红衣,快马,鞭子,这才是我喜欢的东西。
而不是那个委曲求全,穿着繁杂的襦裙,当一个大家闺秀,端坐后院。
看着自己的男人日日寻欢作乐,好不快活。
我也曾是打马过长街的明媚女子,却偏偏把自己过成了一个怨妇。
去他的狗屁男人,不要也罢。
4、
正式开始打马球前,宫人宣读名单,我是和沈月还有几个世家公子组队。
众人都眼巴巴的等着我去找皇后娘娘更换名单,要插到林淮那一队。
甚至还有人下注打赌,哪家的千金会不幸的被我调换名额。
上辈子我的确是这么干的,至于被我调换名额的那个贵女是刑部尚书的孙女,迫于权势,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而我现在脑海里的想法是,我马球打得不错,只是许久未动,会有些生疏。
沈月马球技术一流,剩下三个世家公子就认识一个武将家的江寄舟,他妹妹江寄晴是我的陪读。
但看着也都是七尺男儿,体格健硕,应该不会太差。
反观林淮那队,两个贵女大概率是要拖后腿的,其他几个倒是有些难缠,都是马球场上的常客。
只要方法用的好,老虎也能吃大象。
我抬脚就就走向我的队员,看着沈月欲言又止的神情,肯定是认为我要换队。
毕竟我事事要跟林淮凑到一起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可这次,我只想把林淮打得满地找牙,让他引以为傲的那张脸最好变得鼻青脸肿。
我同他们围在一起,询问:「你们说,我们怎么打才能赢对面?」
看着对面以林淮为首,也在讨论战术。
我却迎上几人怪异的目光,沈月拉我到一边,疑问:「你不要换队?」
「不换。」
沈月怕我后悔,又劝:「现在去找皇后还来得及。」
我扶着她的肩,语气轻快:「我还指望二嫂把林淮给打的满地找牙呢!」
一开始,我想做的时候,他们都不相信我能次次求的皇后把我和林淮凑到一起。
现在,我不想做了,他们又不相信我不愿和林淮凑到一起。
「只要你不后悔,二嫂帮你,我早看不惯他了。」
将军府出来的女子就是豪爽,一点也不扭扭捏捏。
林淮除了那张脸,谁见了都还会说一声「嚣张」。
他做事大胆张扬,爱出风头,偏又能力配得上野心。
那份嚣张,给他增加了两分邪气,喜欢的人喜欢的要死要活,比如上辈子的我。
而看不惯的人则对此鄙夷至极,比如沈月。
5、
老天爷又不站在我这边。
因为手生,第一个球我原本急汹汹的对着林淮打过去,却因为偏了方向,被他躲过去,进了自己的球门。
对方那边传来欢呼特别刺耳,林淮面色不太好的喊话:「比赛场上见真章,七公主不必放水。」
我没想放水,我只想光明正大的打他个鼻青脸肿,叫他吃个哑巴亏。
他又再以为我在引起他的注意力,未免太自恋。
看着沈月投来怀疑的目光,我张张嘴无力的喊了一声:「二嫂,我……」
说我不是故意的,估计也没人愿意相信。
「公主不会真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吧!」
刚认识的队员,杨阁老的嫡长孙杨瑾笑着用打趣的语气却带着质疑的说了句话。
我咬牙切齿的反驳:「本公主图什么?你看这样子像吗?」
气氛一下子僵住,身后的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李若明打圆场:「公主只是一时失手,况且对方也无人领情,怎么也不像串通好的。」
他这句话简直就是我的心声。
下半场我的手气简直不要太好,沈月同我配合,林淮被球击中三次,我的一个球从他面门上擦过,带起一片淤青。
我假笑:「林二公子对不住,本公主手滑。」
放水?
打不死你。
话说,上辈子林淮算不算欠我一条命。
很多年都未打过马球,今天我只想酣畅淋漓的干一场。
沈月,杨瑾,李若明,江寄舟,都被我不要命的打法吓个半死。
但赢了比赛,那叫一个开心。
一场马球比赛让我们聚在一起,不曾想,日后他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
我回头勾起嘴角问杨瑾:「看本公主还像不像卧底?」
杨瑾使劲摇摇头,闷声道:「不像,公主更像我们的卧底。」
林淮那队都以为我会放水或者手下留情,妄图离间,却不想我们并未分心,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这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但我看着林淮那边垂头丧气,闷声不吭的情况就高兴,便振臂一呼:
「晚上醉仙楼本公主请客,都来不来?」
「来。」
比起我们这边的欢快,他们那边是寂静的可怕。
退场的时候,我和沈月并排走在最前面。
沈月还半信不信的问:「真不喜欢他了?」
我淡淡道:「再好看的脸,看久了也是会生厌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我们比赛的是十个人听见,只要有人听见,就不用担心这句话明日不能传遍京城。
事后,沈月偷偷告诉我,林淮听见这句话时,脸上的淤青都盖不住他面色的一阵青一阵白。
他不是花瓶,可在我眼里也就一张脸还算看得上眼,如今他这张脸我也看不上了。
6、
上辈子我非林淮不嫁,以至于别人孩子都有两岁了,我才高龄出阁。
而我现在十六岁,父皇欣慰于我不再痴缠着林淮,便放出消息要皇后为我择驸马。
消息一出,京城轰动。
尚主是尊荣,牺牲一个嫡子,换取家族三代荣耀,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于是,光画像都呈进宫好几担。
可他们不知道,数年后,皇室便会改姓林。
因为魏皇室的子嗣传承出了问题。
父皇死后,病弱的二哥即位,恰逢西南动乱,还没有留下子嗣的二哥就驾崩了。
林淮带兵平叛,归来后因我是最后一位公主,便有人拥他上位。
我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做什么?
京城的传言就开始变了味,有说我欲擒故纵的,还有说我始乱终弃的。
始乱终弃?
对谁?
林淮?
知道这消息时,我就知道我该露一面。
我邀江寄晴在最大的茶楼听戏,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是《牡丹亭》。
「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壁残垣……」
我听得认真,杜丽娘为柳梦梅奋不顾身,终成眷属。
那我的奋不顾身又是为了什么?
成了什么?
江寄晴是我的陪读,上辈子在我得知她也曾偷偷喜欢过林淮后,便与她不欢而散。
现在想想,她有什么错呢?
喜欢林淮的人很多,并不差她一个。
她还和读书时一样的习惯,下巴压在手臂上,像个慵懒的猫儿。
温吞吞的问:「公主真的不喜欢林二公子了?也不想嫁给他了?」
她知道我以前喜欢林淮有多疯狂,更是非君不嫁。
可现在,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慵懒的靠在椅子上道:「就他那春衫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不论谁嫁他,那都是不幸。」
以后头上绝对是一片离离原上草,且欣欣向荣。
这句话迅速传出茶楼,意思很明显,我魏思遥看不上他林淮。
至于江寄晴还喜不喜欢他,我只能提个醒,剩下的就管不着了。
7、
出戏楼时,天已经擦黑。
看着灯火通明的长街,才想起来今日是花灯节。
可这个壁人成双的节日对我来说却一点也不友好,让我很不喜欢。
当年若不是从带着凶神恶煞夜叉面具的林淮手中接过一盏兔子花灯,我上辈子也不会死心塌的非要嫁给他。
那个时候还未及笄,但也知道花灯节意味着什么。
所以满怀期待的从宫里偷偷跑出来找林淮,国公府的下人却说他病了。
我一点也不信,前两天还活蹦乱跳敢和我拌嘴的人会说病就病了,他又不是病秧子。
再看看畏畏缩缩的国公府下人,就知道他不过是躲着我罢了。
最后林国公拎着他出来,打着保护公主的名号,让他陪我一起出去逛逛。
他虽不情不愿,但到底也是和我在一起。
我和他并排走在小摊贩面前,卖簪子的大娘笑着说:「小郎君买个簪子送心上人吧!」
还说没见过这般俊俏的小郎君小娘子,活像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林淮气的别过了头,结果大娘又打趣说:「小郎君这是害羞了。」
害不害羞我不知道,但是气炸了倒是有可能。
他小时候就生得好,像个年画娃娃,有一年突然害怪病,太医院的院正都束手无策。
碰见个云游的大师说:「用红绳把头发绑起来就行。」
然后他就被迫绑了三个月的红绳,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年画娃娃,座下童子之类的。
他大步走开,到相邻的小摊面前随手扔了一锭银子,扯下一个凶神恶煞的夜叉面具就往脸上戴。
人突然多起来,我追不上他,还反被人踩了好几脚,疼的我掉眼泪。
我大声叫他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肯相信,我确实是被他给抛下了。
满腔的期望和爱意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
不管之前有多坚定我能暖化他,那一刻也动摇了。
可在我失魂落魄的回宫路上,又遇见带着夜叉面具的林淮提着一盏兔子灯。
看见他我就忍不住红了眼睛,指着兔子灯哼唧唧的问他:「是不是给我买的?」
只要他说是给我买的,我就原谅他。
结果他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还把灯递给我,还抽出一条手帕轻柔的给我擦眼泪。
脸颊上的手有点凉,是被风吹久了,也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
那一刻我就想,面前这个我爱慕的人是不是也有一点爱我呢?
不爱我又怎么会等在这里只为了送我一盏灯。
我是有多傻,就那么一盏破灯,害我受了多少委屈,掉了多少眼泪。
除了那一次,婚后的花灯节,林淮也不会和我一起过,以至于我对这个日子没有半分好感。
走着走着我就哭了,不愿别人看见,我就买了个狐狸面具戴上。
半生凄苦,居然全拜一盏灯所赐。
所以,当我走到街角,有个戴着凶神恶煞夜叉面具的公子要送我一盏兔子灯的时候,我下意识的就伸手给打掉了。
我用力极大,那指骨分明的手被我打的一片红痕。
打掉了我也不后悔,虽然戴着面具,但身影和林淮年少时有七分相似,让我毫不怀疑就是他。
虽然想不通明明现在我和他都快水火不容了,他怎么还会好心要送我灯。
可害我一辈子不够,难不成还想再害我一辈子。
做梦。
「你这小娘子怎这般恶毒?我家世子看你伤心,才想着送你一盏灯,你不要便是,何故打我家世子。」
男子身后的小厮责怪的声音传出来,就让我意识到我打错人了。
听到世子二字,更是一愣神。
京城里能被称为世子的人一只手数的过来,那人的小厮还不依不饶的滔滔不绝,也不见那人阻止,反而一副遗世而独立看好戏的模样。
似乎我不说些什么便不让我走。
我心里正烦燥燥的,索性就抬手摘下面具,瞪着那小厮,看的他顿时哑口无言。
你家的世子再大,也不能越过公主吧!
「这灯笼我赔你,伤药随后自会有人送到府上。」
说罢便又戴了面具要走,对面的人得知我的身份不放我走便罢了,还慢悠悠地说:
「花灯佳节, 公主形单影只,不如在下陪公主走走。」
我……这人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这扑面而来的痞气像极了林淮那厮,他勾搭小姑娘的时候就喜欢这样,也不知道是谁在弄虚作假。
难道我现在不喜欢林淮表现得还不够?
没好气的道:「知道我是公主,还不速速让开。」
净是些妖魔鬼怪。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兔子花灯,检查一下并没有损坏,又伸手递给我。
我不接。
他就耿着手说:「我以前送过一个人一盏兔子灯,她收藏了很多年。」
又顿了一下:「或许每一盏兔子灯都有它的深意,也都值得被收藏,公主何不再试试?」
「那你就去找那个人呀。再送她一盏兔子灯,也能被珍而待之,不比放本公主这落灰强吗?」
这人大概是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不想看见兔子灯。
况且都送了别人,不从一而终,还要过来送我。
是富贵迷人眼吗?
收他灯的那个人可真傻,被他抛弃了都不知道。
傻的可真像上辈子的……魏思遥。
我走过他两步,就听见他发问:「公主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
爱是谁是谁,反正都和我无关。
至于后面他还追问了一句:「那收了我兔子灯珍而待之的人,公主也不想知道吗?」
我是没听到的。
8、
这辈子那些情情爱爱就算了,我只想择一听话乖巧的驸马,然后生个孩子。
再然后,不让皇位落到外人手里。
上对得起魏氏列祖列宗,不做前朝遗孤;
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不让他们受战火动乱。
然而,就这么一点追求,却极难实现。
暂且不论父皇仅剩二哥与我两个孩子,二哥成婚七年无子嗣,有心人早就已经注意,皇室传承是个问题。
上辈子目光聚集在林淮身上的我,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在的朝堂就是个烂摊子。
一旦注意,就发觉原来我一直处于漩涡中心。
就像前朝覆灭一样,由仅剩的最后一位公主的驸马登基,改国号,才有了如今的魏姓皇室。
林淮上辈子便是打着效仿魏氏先祖的名义堂而皇之的登基,反对他的人极少。
有那么几个反对他的人也是打着新帝不曾善待我的名义,希望从中谋取更多的利益。
毕竟魏皇室还有一半前朝血脉。
所以说,谁登基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何让世家勋贵和清流支持信服。
要不威逼利诱,要不……培养自己的人。
前者艰难且不牢靠,后者简直异想天开。
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阻止我插手六部的人会是我的父皇。
御史台弹劾我干涉朝政的奏折,擦着我的额头飞过,打乱的发髻散落下来,添了几分狼狈,父皇的怒斥声从上方传来:
「朕还没死呢?你想做什么?」
朝臣很好的利用了父皇心底不可触碰的刺。
皇位怎么得来的,就害怕怎么失去。
这与其说是父皇心底的一根刺,不如说是所有人心中心照不宣的一个契机。
一个千载难逢可以让家族飞黄腾达的契机,就像几百年前的魏氏先祖。
我抗衡不了这个深深镶嵌在每一代魏氏皇帝脑海里的观念,即使这个人是疼我宠我的父皇。
第一次试水,完败。
但是我还想挣扎一下。
「父皇,儿臣并无僭越之心,亦可安心待嫁。」
然后我听着我哀求似的声音:
「只是父皇可曾想过若二哥一直没有子嗣,遥遥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话不用说太明白,但至少说明我还是向着皇室,也不想将这江山拱手相送。
说罢,我只是深深地跪拜下去,跪拜这至高无上的魏氏皇权象征。
看似如铁铜般坚不可摧,却也触之可碎。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深谋远虑的公主不好做,吃喝玩乐的公主还不好做吗。
沈月问我:「几日不见,你怎么这般颓靡?」
我能说我知道未来大家的结局,却改变不了的无力感吗?
新朝若建立,说好听点我们是前朝遗孤,难听点就叫余孽。
彼时我被囚寺庙,自身难保,只听说沈月殉葬。
不说殉葬制度早就被先祖废除,单说二哥平日里一副将她捧在手里,含在心里的模样,怎么舍得让她殉葬。
我一只手撑着下巴懒懒的:「父皇下了最后通牒,要我选驸马。」
其实我也不知道目前父皇什么想法,但我至少知道,他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轻飘飘的话而改变深入骨髓的观念。
上辈子活得稀里糊涂,这辈子通透了也不能也不能改变。
除了不痴迷林淮,什么事也没干成。
打马球时,杨瑾拽着缰绳劝我:
「公主不要急,急也没用。陛下身体健朗,少说十年不成问题……」
说着说着似乎觉得不着调,立马摸摸鼻子禁了声。
十年?
加上二哥,总共也不到十年。
不过,大概是我这辈子着调了,才知道二哥竟如此通达。
我们非一母同胞,我与沈月交好,与他交流却不多。
他说:「七妹,我能帮你的不多,但是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多护着一些月儿,她性子直爽,看不惯的事也多……」
说着说着便咳了起来,话没说尽,我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怕他走后沈月受欺负。
可他不知道,上辈子沈月估计真的受了不少欺负。
他还给我推荐了一个人,林国公府世子,林璟。
就是林淮他哥。
我内心是拒绝的。
二哥脸色又病弱的白了几分,强调说:
「你不要小看他,他很聪明的,比林淮只强不弱。」
说到他,我看见二哥神色惋惜。
无他,大概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那位也是久不出府的病弱美男子,上辈子进了国公府,在家宴上也见过几次的。
唯一的印象,病弱、聪慧、早逝?
上辈子死前两三年没见过他,也没听见过他的任何消息。
9、
我和林璟在醉仙楼碰面。
他和上辈子似乎不太一样,有着君子如玉端方的温文儒雅,眉眼间也有一股难以忽视的少年朝气。
至少我没看出他哪里病弱,难不成我两辈子的记忆都是错的?
听他细细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笑了,撑着身子靠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本公主是女子,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的女子。」
和他这样心眼多的人打交道首先要就要怀疑他是何居心。
我不信二哥几句话他就无欲无求的帮着我,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说罢,他反笑了起来,因为笑得太很,使得如玉的面色染上绯红:
「那公主会不会因为我提前抱了大腿而多怜惜我几分呢?」
一口茶水堵在嗓子,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怜惜?
怎么就听着显得很怪异呢?
还有那双戏谑的眼睛。
尤其是在我和他一起去江南治水后,我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在出发前突然驳了朝臣的意见,要把这样的重差交给我和林璟。
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我所有饮食穿衣的喜好。
他带我去体察民情,在乱民推搡中散了发髻,他拉着我走出人群,抽下自己头上的发簪,随手就给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挽好了还义正言辞的反问我:
「公主看着我作甚?可是有哪里不妥?」
一个男子给一个女子当街挽发髻很正常?
还是我活了两辈子,心态变老了?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炽热,他转过身不看我,干巴巴的说:
「事急从权。」
事急从权啊,可真是个好借口。
回到京城,沈月就来找我,捂着嘴偷笑问我:
「进展怎么样?」
问的是我和林璟。
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被蒙在鼓里。
父皇的意思很明显,要我嫁给林璟。
醉仙楼,我同他面对面坐。
我说:「你不能纳妾。」
他笑着点头。
他说:「孩子随母姓。」
我也该笑着点头的。
明明这是我想听到的,可不知道怎么就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压得难受。
我不知道父皇和二哥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看出我笑得勉强,拉着我的手说:
「不是因为陛下,只是因为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信了,只是因为我。
大概是记得他说过的那些话,醉仙楼里他风轻云淡的说:
「前朝又不是没出过女帝?」
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似乎期待着些什么。
江南之行,他手把手教我怎么安插自己的人,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
他说:「公主不要妄自菲薄。」
谁能想到,众人以为父皇在动摇,治水是给我的考验,实际却是给我挖的坑。
他只想要一个魏氏子嗣,并不想要我。
且要我永久的钉在治水失败,危害万民的耻辱柱上,接受史笔工书的讨伐。
我有什么错呢?
只因为前朝亡国之君就是女帝。
10、
当林淮站在我面前问出那句话:
「公主变心未免太快了吧?」
我听完是懵的,反应过来后就笑得直不起来腰。
我捏着嗓子,学着林璟叫他的称呼:
「淮儿,你知道什么叫做人性本贱吗?」
就是他这样的,上辈子我追着他跑的时候,他对我不屑一顾;
这辈子我心里装的是别的人和事,他反倒不请自来。
我正在为西南的事头疼,西南出乱子不是偶然,早就已经隐患重重。
也不想过多和他纠缠,就告诉他:
「我要做你大嫂了,你开心吗?」
他开不开心不重要,我开心就够了。
我和林璟成婚后的第三年,他突然请命带兵镇守西南,我不得不把江寄舟召回。
直到父皇死后,我登基时,他也依旧驻守西南。
番外——林璟
我喜欢的女孩,喜欢我的弟弟林淮。
可她不知道林淮有多讨厌她,讨厌她的骄纵,讨厌她的蛮横,讨厌她的善妒。
就像林淮不知道他光明正大讨厌的,都是我站在阴影里渴望获得的。
我是国公府世子,旁人都说我聪慧至极。
才会天妒英才,有着一副先天病弱的身子,让我不能同常人一样骑马射箭,嬉笑怒骂。
甚至我住的院子,常年都是药味绵延。
除了父亲、母亲和林淮,这里不会有其他人踏足。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我能像林淮一样健康。
认识她纯属机缘巧合。
林淮装病不带她玩,她来探病,下人以为她是来看我,就把她领来了我的院子。
透过窗子,我能看见她一进院子就吸吸鼻子皱了眉,然后又立马松了下来。
然后小声和下人说些什么。
后来下人告诉我,公主问他:
「这院子好浓的药香,是种了很多药材吗?」
别人都说这是苦味,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是药香。
我躺在床上,隔着帷帐,隔着屏风同她说话。
当然是大多都是她在说,我负责应和点评。
从她养的小猫到御花园里的鲤鱼,从她宫殿墙角边的一株小草到皇后养的牡丹。
她都能一一数来,说一会儿,便皱着鼻子笑一会儿。
她说她那只猫乖巧又好看,就是不会捉老鼠。
我心想,她宫里有老鼠给那只叫白球的猫捉吗?
她说御花园的鲤鱼好傻,一钓一个准。
我心想,那鱼是观赏的,日日大把的鱼食喂着,哪个人会去钓?
她说没有太阳,小草也能长大,还开了花。
后面她再说什么我都没怎么全神贯注的去听。
只想着,她好似和我一样无聊。
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人碰到一起,就是一个人特别能说,一个人特别能听。
明明再枯燥无味不过的谈话内容,最后却是两厢愉快。
走的时候她带着压不住的愉悦感慨说:
「你生病了真好,都能听我说这么长时间的话。」
我……竟没有不开心。
她又接着说:「下次生病了,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还来找你。」
照她这样说,我想她干脆住在国公府好了,免得两头跑。
后来她真的住进来了。
她嫁给了林淮。
收了我灯的人,嫁给了我弟弟。
我想这件事我有错,她多少次把我当成了林淮相处,我却一次也没有告诉她。
我也把自己当成林淮,当成她喜欢我。
一错再错,家宴上听她叫一声大哥,是我们最近的关系。
后来我死了。
听说她也死了。
我又活了,我想我要是有个好身体会不会就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只能看着她。#小说#?#推文#?#故事#?#古言#?
我离开京城好几年,尽心尽力的去治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我才回京。
一回京便是花灯节,她一个人边走边哭,哭的我难受,哭的我好嫉妒林淮。
我又买了兔子灯,她却拒绝了,张牙舞爪的拒绝了。
我就知道,我的姑娘也回来了。
我的机会是不是也来了。
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给她。
可她再也不会为一个人奋不顾身,挺好的,即使不遇见我她也能活得很好。
—完—
文/桃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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