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皮皮,打飞机”,说大话,吹牛皮,侃神龙门阵,在川渝也叫“日天冒古”或“日天冒鼓”,是川渝人常说的一个词,但奇怪的是,笔者除在《汉语方言大词典》中见到“日天冒古”外,还没有见到别的专业词典收有此词。
【日天冒鼓】别看起背嗷二在外面说话惊风活扯,日天冒鼓的,颐指气使,其实在家里很怕婆娘。(《达州方言爆笑:戏说背嗷二》《达州话语》2016.4.14)
【日天冒古】说大话;不实在;乱说一通。西南官话,云南镇雄。
“日天冒古”或“日天冒鼓”以及“冒皮皮”意思好懂但其理据不好解释。
第一,“日天冒古”的结构
【日天】形容一个人的本事极高强。西南官话。1981年第9期《新华文摘》:“你娃子就是有~的本事,也逃不出人家的手心。”
为什么“日天”有“本事极高强”的意思?在褒义方面可能是这个意思;在贬义方面,可能就成了说大话、吹牛皮。它跟“谈天衍”的“谈天”有没有关系?
《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故齐人颂曰:'谈天衍 ,雕龙奭,炙毂过髡。'" 裴骃 集解引 刘向 《别录》:" 驺衍之所言,五德终始,天地广大,尽言天事,故曰'谈天'。"
“谈天”,后专指以天人感应来解释自然与人事的关系。今天的闲谈、吹牛儿的“谈天”跟邹衍的“谈天”有没有关系?谈天不着边际,顺势联想出“说地”(谈天说地)。因此,“谈天”跟“日天冒古”之“日天”应该关联。
民间对一个词如果不能解释,多走“性系”词解说路子,于是按“天”的方向顺势联想出“日天日地日空气”之类的民间俗语。这是俗源词的惯常路子。
我们认为,“日天冒古”应该是联合式联合结构词:日/天||冒/古。“日、冒、天、古”都是“说”的意思。我们这样说,有一个理由,请看:
【日孔冒天】本指“曰孔孟天”的误读,人们故意把“曰”读成“日”。实指文不文、武不武的人天天说的人谈天说地。——重庆方言辞典
“日孔冒天”跟“日天冒古”结构完全一样,意思恐怕不光是“谈天说地”而应是“说大话,吹牛皮”。
第二,日、天和冒:日∶曰;天∶谵;冒∶谬嘐
【日咕】咕哝
【日咕棒槌儿】
这两个词为川渝说法,“日”当是我们说的“日白”之“日”,是“曰”的口语音。李元烈先生说民间常把把“曰yué”读成“日rí”,有可能,而用“音→音言云曰→曰语呓”(呓:寐语也。倪祭切)解释也很妥帖。
“天”与不着边际的“谈天”之“天”,以及“天棒、天棒棰儿、天戳戳”之“天”意思应该接近,有“虚浮、不踏实”之义。我们原先认为“天棒/棓”之“天”是轻薄之“?”(草不黄俗话说598《半天云的拐棍——天棒》)的记音字 ,其实,把“天”与“谵、癫”关联,可能更贴切一些:
【谵】《玉篇·言部》:“多言也。”乱言也;乱语也。之廉切。
多言、乱语,不踏实。虚浮。“冒、磨”有“言说”义。
【冒】顶嘴、抬杠。晋语,陕西北部。欧阳山《高干大》:“(他)爱跟人家~。”
【冒大泡】夸口;夸夸其谈。冀鲁官话,河北献县。1925年《献县志》:“邑人言大而夸曰~。”
【冒泡儿】北京官话。胡说:别没事儿瞎冒泡儿。
【冒沫子】说怨恨的话。①中原官话,山西临汾、运城。②晋语,山西长治、晋城。
【磨白】闲谈;聊天。吴语,上海松江。
与“冒、磨”关联的词有:
【谟】《说文·言部》:“议谋也。”《希麟音义》卷十“典~”注:“议也。”莫胡切。
【謩】:“弘二八之高~。”刘良注:“~,议也。”(文选·王俭《褚渊碑文》)莫胡切。
【谋】《广雅·释诂四》:“议也。”莫浮切。
【(言马)】《玉篇·言部》:“多言也。”莫驾切。
【(麻言)】(上下结构)《集韵·过韵》:“以大对小之言。”莫卧切。
按:【议】《说文·言部》:“语也。”与“冒”高度关联的词应是“谬嘐”
【谬】《说文·言部》:“狂者之妄言也。”靡幼切。妄也,有“谬妄”一词。
【嘐】《集韵·宥韵》:“谬,说文:‘狂者之妄言也。’或从口。”《集韵》眉救切,去宥明。
它们属于“誷(言望)→谩嚜→嚜谬嘐”系词,为欺诈、诋毁之言。
第三,古/鼓和孔:古/鼓∶告嗑噧讗;孔∶贡?﹝hóng﹞譀
“古/鼓和孔”当是“夸”系词。武汉人称某人乱说、胡说叫“瞎kuá”,﹝kuá﹞即言说之义。它与“嗑”关联。
《说文·口部》:“多言也。”《集韵·盇韵》:“嗑,嗑嗑,语也。”“或作(言盍)。” 古盍切。
“孔”与“贡?譀”等关联。
【贡】《易·系辞上》:“易以贡”韩康伯注、《中说·天地》“以贡其俗”阮逸注:“贡,告也。”《玉篇·贝部》:“通也。”
“下乃贡情”王先慎集解引旧注:“贡,谓陈见也。”(韩非子·扬权)古送切。
【?】《玉篇·口部》:“多言也。”户冬切,平冬匣。
【譀】《说文·言部》:“诞也。”徐锴系传:“大言也。”段玉裁注:“《东观汉纪》曰:‘虽夸譀,犹令人热。’”下瞰切。呼甲切。
【噧xiè】《说文·口部》:“高气多言也。春秋传曰:噧言。”《春秋传》未见。《广韵·怪韵》:“多言也。” 许介切。
【讗xié】《集韵·陌韵》:“夸也。”胡陌切;户圭切。
“譀”的入声“呼甲切”与“嗑”亦相近(贡?譀→譀关侃→嗑噧夸咵)。噧,亦音“他达切”,可归入“谵”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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