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国
《芝镇说》中的芝镇,就是现实中的景芝镇。我是土生土长的景芝镇人,祖上以及我本家族的亲人们一直生活在位于景芝镇老城的九门之一镇东门里面路北的镇东村和路南的镇东南村。我对景芝镇的村落方位、街道阡陌、方言俗语、文化底蕴、人文环境、风俗习惯、历史由来、名人轶事、民间传说、英雄人物、政治经济、景芝镇的三教九流与五行八作、景芝人与景芝酒等等,除了非常熟悉就是比较熟知,因此,当我在阅读逄春阶撰写的《芝镇说》系列长篇小说的第一部的时候,恍然进入了他描摹出的一幅以景芝镇地域为背景、以公冶家族为代表的景芝人的历史久远、文化深厚、视野辽阔、传统的传承与革命以及时代潮流与社会发展、流动着醇厚浓烈的景芝酒味道的《清明上河图》一样的芝镇。
春阶兄描摹出的芝镇我非常熟悉又有些陌生,熟悉的春阶笔下对景芝镇诸多现实的真实描述,陌生的是春阶是在对景芝镇诸多现实的基础上的文学演绎、思想洞察、社会思考、时代潮流的卓见。不过,不管春阶描摹出的芝镇让我感到熟悉而亲切,还是陌生与似曾相识,都禁不住让我“说”一下《芝镇说》里面的“芝镇”。
一、芝镇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
景芝镇是齐鲁三大古镇之一,历史非常悠久。上世纪五十年代,考古队在镇东南发掘出土的“黑陶薄壁高柄杯”就是龙山文化的产物,龙山文化则是距今5000?4000年的我国新石器时代晚期。景芝镇名字的来源,最早见诸于《元史·顺帝本纪》。据载北宋仁宗景祐年间,景芝数次发现灵芝,地方官向朝廷上表献瑞,于是皇帝御赐以年号首字和灵芝末字组成“景芝”这一地名,北宋设镇。自元代以来,朝廷在景芝镇先后设巡检司、通判、县丞。并且自明代开始,景芝镇“商业繁盛,产白酒颇著”(《安丘县志》),有“十里杏花雨,一路酒旗风”之说,并且有着“三产灵芝真宝地,一条浯河是酒泉”之称,乃至一直在民间流传着“景芝水里有三分酒”的传说。
景芝镇悠久历史的见证离不开酒,景芝镇的发展历史离不开酒,景芝镇的社会影响离不开酒,由此可知,《芝镇说》里面的芝镇、芝镇人离不开酒,源于景芝镇历史文化渊源的现实。
小说描述的“从我祖先公冶长娶了孔子的女儿,我的家族跟孔家一直联姻了两千多年。大老嫲嫲是孔子第七十五代孙女”的公冶家族与孔圣人家族两千多年的联姻历史,折射出芝镇历史文化渊源的悠久。同时,公冶家族与孔圣人家族两千多年的联姻历史亦可反映芝镇有着我国儒家文化源远流长的传承与发展,儒家文化是齐鲁文化的核心内容,也是中华文化的核心内容,因此,小说里面一直时隐时现的“内伤”的传统道德、陈规旧习也有着无法回避的宿命。
此外,小说描述的公冶家族与孔圣人家族两千多年的联姻历史,同时也反映出我国特有的源远流长的宗亲文化和宗族制度,因此,主人公除了公冶家族的代表人物之外,就是与公冶家族密切关系的芝镇人,由此,《芝镇说》可以说是我国传统文学作品里面具有浓郁宗族文化气息,进而具有鲜明的我国民族文化的特征的长篇小说。
二、芝镇的“九门”村落街道、邻乡邻县与芝镇人足迹
景芝镇地处高密、诸城、安丘三县的交界处,交通方便、四通八达,在解放前又称“玉皇城”,自明朝始建“玉皇阁”,其规制宏伟,发展至清朝香火鼎盛,形成“九庙十八坛”的格局,八方祭祀络绎不绝,并且景芝镇的文化规制高于京城,配享九门,分别是阜康门(南门)、启文门(东南门)、景阳门(东南门)、镇东门(东门)、保元门(东北门)、永贞门(北门)、望阙门(西北门)、众成门(西门)、障浯门(西南门),与京城九门一一对应,后城墙毁于战火。
《芝镇说》对芝镇九门有所描述,芝镇里提到的距离芝镇西南角五里路的大有庄,方位和距离正如春阶的出生的景芝逄家庄。至于《芝镇说》里面写到的雷以鬯摆卦摊的玉皇阁,以及书中提到的芝镇德国教堂、芝南村、永和村、南院、南乡等等,都与景芝镇过去曾经有过的、现在有的街道村落、地道,临近的高密、诸城的许多地方相合,因此,《芝镇说》是一部明显地域文化的特点的长篇小说,犹如莫言先生撰写的文学作品突出的地域名称是高密西北乡一样。
《芝镇说》除了有着鲜明的景芝镇的地域特点之外,还根据小说里的主要人物芝里老人、七爷爷公冶祥恕、王辫、李子明等参与社会进步、投身革命、参加社会发展运动等行动轨迹,小说写到了吉林省安图县、西山里、高密、诸城、潍州、招远、济南、上海、长沙、北京、莫斯科、英国诺曼底等,这就说明以公冶家族乃至芝镇人的发展已经和国家命运、民族命运、世界发展潮流融为一体,由此说明芝镇人的家国意识、民族意识。因此,《芝镇说》涉及的领域并没有仅仅局限于景芝镇的地域。
三、芝镇方言、芝镇特色小吃、芝镇风俗
《芝镇说》除了字里行间都有着一股浓烈的景芝酒的味道之外,就是时时处处充满浓重乡土气息的景芝方言俗语,诸如嘎固(小气)、囊(那样)、张(这样)、尖馋、迂阔,蛄蛹、安阳来、恶(wu)人毛、瓜种(瓜子)、破布衬(布头)、狗奶子(枸杞)、、棒槌(玉米)等等俯拾即是,无不说明了《芝镇说》接地气的地域文化特征。
人间烟火气,民以食为天。小说里面描写出的的芝镇小炒就是景芝镇祖辈流传至今、美誉四方的景芝小炒,诸如芫荽小炒、菠菜饼、鸡脯丸子、潍河鲤鱼、芝泮烧肉、五瓣火烧、绿豆糕、芝麻片、三页饼、金丝面、芝泮烧肉、干炸马口鱼、浯河咸鸭蛋等,让小说里洋溢着景芝镇美食美味的气息,彰显出小说的鲜明的地域文化特征。
景芝镇的方言俗语与景芝镇特有的饮食,只是印证小说地域文化特征的一种外在氛围,小说描述道的芝镇正月的风俗习惯,新女婿拜访岳父母,芝镇人的婚丧嫁娶的礼仪,甚至喝酒座次、喝酒杯数的芝镇人喝酒的规矩等日常,诸如芝镇的“悠筐抬醉汉”,给老人拜年必须磕头,正月初二灌新女婿等等,还有通过上“新麦子坟”的方式祭奠先人,并祈祷先人保佑来年小麦丰收的古老风俗。详细来说就是收割了成熟的麦子之后,脱粒磨成面粉,然后用新收的麦子磨成的面粉蒸成饽饽,炒上新鲜时蔬,还有杏子桃子之类的水果,一起摆到去世亲人的坟上去祭奠。
小说多层面、全视野的采用景芝镇特有的文化原生貌来“说”芝镇,可见小说具有我国乡土文化、民族文化的显著特征。
四、芝镇文化、芝镇人信仰
芝镇的历史文化源远流长,正如景芝镇的历史文化悠久深远。小说从芝镇人的日常生活到家国大事都展示了除了芝镇人拥有的我国传统文化的底蕴以及对文化传播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仅仅从公冶家族的每个成员的名字就足以看出芝镇人拥有的儒家文化的深厚与传承:公冶祥仁、义、礼、智、信、敬、恕,公冶令枢、望、闻、切(棋)、问、慈、心、坐、诊、平、安等名字,可见我国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深入以公冶家族成员为代表的芝镇人的内心深处。
芝镇文化呈现在芝镇人的日常生活。雷以鬯在玉皇阁下常年的卦摊和断卦入神的程度,展示芝镇人对我国六经之首《周易》的掌握与传承;“爷爷”公冶祥仁在芝镇开着的芝谦药铺的“悬壶济世”,传承的是我国传统的中医文化;“爷爷”公冶祥仁在渠邱县委书记陈珂烈士牺牲之后撰写的壮怀激烈、文辞动容的《壮士陈珂诔并序》、芝里老人晚年为公冶家族写的《公冶长故里》的序与诗、王辫写给七爷爷公冶祥恕的退婚书、展示给七爷爷公冶祥恕的以自己为原型撰写的白话小说等,则可看出芝镇人拥有的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文学才能。
牛二秀才牛景武把自己分家分得的二分九厘场院捐献出来盖学屋,芝东村二百多户穷人家分头出力,半年之内盖起了五间草坯的小学屋,牛二秀才还把自己门前的两棵楸树杀了做成学屋的课桌,又说明芝镇人有着自主公益办学、热心公益助学公而忘私兴学助教的优良传统。
王辫在“亲老嫲嫲”的侄媳妇柳萌等父老乡亲在抗日战争时期冒着生命危险创办、发行《利群日报》的壮举,描述了芝镇人对于宣传党的思想、推进革命发展的积极认知与不朽贡献。
我个人认为,信仰是思想、灵魂、想象空间的认知领域,是与文化领域相关联,并具有对人们的精神有着净化、安抚、引领、控制等神妙莫测的作用。
芝镇人除了拥有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与时俱进的优秀传统之外,也有着一种和现实生活亲密无间的神灵信仰,似真非真,似假非假,诸如和小说中的“我”神交的不死鸟弗尼思,以及小说里写到的藐姑爷的故事情节,诸如“我”因为穿龙袍、扮皇上,第二天生了蹊跷病,即使吃熬制的中药汤也没有效果,只有请藐姑爷看这蹊跷病。藐姑爷和人交流很正常,但是在治病“张嘴时,变得像个男人的破锣嗓,瓮声瓮气”;又如,孔老嫲嫲在月夜看到有一位白胡子老头坐在榆树杈上,因此便高烧不退一个月,请藐姑爷看后告诉孔老嫲嫲等人老榆树已经成精,必须杀掉了孔老嫲嫲的高烧才能治好,等等,芝镇民间有着一种传统的相信神灵、崇拜神灵的善良、朴素的神灵信仰。
小说对芝镇文化、芝镇信仰的描述,显著标明了小说的民俗文化、地域文化、民族文化的特征。
五、《芝镇说》涉及的芝镇时代背景和小说的典型人物
小说对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小说的时间跨度非常久远,按照小说内容分析,清末民初,第一次世界大战,民国时期,抗日战争时期,解放战争时期,芝镇解放前后等,小说描述了芝镇近代以来的三教九流诸多行业芝镇人们的生活状况,犹如不断流动、酒香浓烈的景芝老酒,具有鲜明景芝人文历史环境为背景、以公冶家族的几位核心人物为代表的芝镇人的《清明上河图》,使得小说拥有了深邃的历史感和年代感。
小说描述了芝镇的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的时代变迁,同样描述了三教九流的不同的典型人物。诸如,满腹经书又遵守孔孟礼制的孔老嫲嫲,身处妾位但是拥有仁、义、礼、智、信等中华传统美德,为街坊邻居接生造福乡亲的亲老嫲嫲,高密、密州、渠邱有名气,交游广泛,好赌并因为亲老嫲嫲的剁指劝赌而决然戒赌,具有深厚文化功底,一腔正气,识时务知潮流的亲爷爷公冶祥仁,深受我国传统陈规旧习禁锢、一直留着小辫子的六爷爷公冶祥敬,志在家国、投身革命、热身革命事业的七爷爷公冶祥恕,在吉林省安图县成立“大同共和国”、芝镇精神文化的灵魂人物、与民国总统黎元洪很熟悉的革命党人芝里老人,无私兴学的牛二秀才,熟谙《周易》酒后与黑母鸡发生情感故事,在敌人眼皮底下舍身传递情报,被日寇发现之后痛骂日寇从容赴死的民间英雄雷以鬯,和侵占芝镇住在炮楼里的日本鬼子做皮肉生意的黑母鸡和小黑母鸡,为了挣钱只卖缺货的小贩李登陆,坚贞不屈、饱读诗书的共产党员渠邱县委书记陈珂,热身革命、投身革命、拥有叛逆意识、忠诚于革命事业的王辫,奉命杀了秋瑾之后羞愧难当而自杀谢罪的李钟岳,满口之乎者也、不像个恶魔倒像个白面书生、对芝镇有着家乡情结,“家乡是自己的土地,咱不守,谁守呢”的土匪张平青,张平青的马夫变成妹夫的高作彪,乃至叛徒、祸害乡里却对孙二秀才执弟子礼的孙松艮,乃至情节不多的参加北伐战争以死殉国的李子明、一胖一瘦的两个盗墓贼等等,无不有着自己独立的个性和性格,可见春阶对芝镇各个时代背景之下的五花八门的生活层面的人物有着具体、形象的描述和刻画。
此外,小说里面因为故事情节的引申、铺展和相关人物的生活轨迹而提到或出现的秋瑾、向警予、林彪、民国才子谭延闿、黎元洪、袁世凯等等历史人物,又可印证小说既具有历史的现实性来源,又具有文学的艺术性空间。
六、芝镇人的生存规则、内伤与自我救赎
我注意到几篇精彩纷呈的评论文章,似乎都没有特别留意到作者把自己《芝镇说》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的主题特别标注为“内伤”,而且,如果有意识的体会、感悟小说里面的“内伤”的故事情节,以及不仅亲老嫲嫲因为丫鬟成“妾”而遭受的、经受的以六爷爷公冶祥敬为代表的我国传统上下尊卑、妻妾不同的等级制度的不敬、殴打等不公正待遇,乃至民国才子谭延闿因为母亲是妾,因而母子遭遇的不平等待遇形,甚至曾经身为民国大总统又复辟成为一时皇帝的袁世凯因为母亲是妾而遭受的不平等的待遇,都是小说要表达的“内伤”,概而言之,小说要表达的“内伤”,其实就是影响芝镇发展、影响中国发展、阻碍社会浩浩荡荡向前发展我国传统的陈规旧习。
毋庸置疑,芝镇人乃至国人的“内伤”属于我国道德规范、社会规则、精神意识、思想灵魂的范畴。
纵观第一部《芝镇说》,支配、影响芝镇人精神意识、思想灵魂范畴的道德规范和社会规则,以及芝镇人选择的为人处世的道德规范和社会规则也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世而异。诸如,觅汉老温的忠诚、勤勉的普通老百姓的为人处事;叛徒孙松艮缺乏良知、贪婪歹毒的狼子野心;只卖缺货的李登陆的唯利是图的市侩算计;对芝镇有着家乡情结的土匪张平青的与世浮沉;以及芝镇人的代表人物雷以鬯、李钟岳、李子明、亲爷爷公冶祥仁、牛二秀才等彰显芝镇人的急公好义、正气侠义的传统美德和英雄气概;更有革命党人芝里老人以及陈珂、七爷爷公冶祥恕、王辫等共产党人积极投身革命事业、舍身为国的革命精神和推动芝镇以及全国解放的理想抱负。
此外,我个人认为,小说里面除了拨动着以我国传统的妻妾不同的等级制度为代表的禁锢社会发展的造成人们“内伤”的陈规旧习的影响之外,主要涌动着以七爷爷公冶祥恕和王辫等年轻的共产党人因为“家外面有镇,镇外面有县,县外面有省、有国,国外面有世界”的家国情怀而投身革命事业、推动民族解放的革命意志和英雄行为,正如亲爷爷公冶祥仁所说的“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而以七爷爷公冶祥恕走的道路、道路的方向,就是芝镇人乃至中华民族的自我救赎。
小说不仅具有独特的地域文化的精神特征,而且具有中华民族的社会发展进步的精神特征,无疑,这部小说是一部以景芝镇为背景的斑斓多彩、荡气回肠的长幅画卷,是一部以公冶家族四代人为芝镇人主要代表的芝镇人的神奇史诗。
壹点号老逄家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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