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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孜尔千佛洞

西域佛国的杰作

千年龟兹的象征

戈壁沙漠上的珍宝

站在她面前

如同站在历史长河中一样

一

新疆阿克苏的库车和拜城是龟兹古国的发源地，龟兹古国的古城遗址位于库车以西的皮朗村，拜城的克孜尔千佛洞是千年龟兹古国留下的最珍贵的文化遗产。

来阿克苏，参观克孜尔千佛洞是我的第一选项。因为一个石窟群的建设，往往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它不仅仅只反映佛教思想，更是一个或几个时代的文化缩影，它是活的历史，开放的书籍。

佛教提倡遁世隐修，因此僧侣们选择崇山峻岭的幽僻之地开凿石窟，以便修行之用。克孜尔千佛洞就处在塔里木盆地荒凉的戈壁沙漠边缘的一片绿洲上，就是现在驱车去，也觉得很偏远。

这可是戈壁沙漠中的一块风水宝地，千佛洞面对着蜿蜒流过的渭干河，千佛洞就在河谷一侧的崖壁上，二百多个石窟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崖壁上，河谷中草木茂盛、河水清柔，幽僻又透着灵气，四溢着佛国仙境的气息，只是现在没了香火缭绕，没了木鱼钟声、没了颂经之乐、没了芸芸信徒，仅有残存的石窟和壁画、雕塑供人们参观。虽失去了千年前的辉煌，但从这宏大的外观、灵巧的布局、精美的壁画，依稀能看出她盛世时的绝世容颜。二百多个石窟，别说里面的精美壁画，纯人工开凿需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才能完成？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因为信仰，才有了这么宏伟的工程！因为信仰，才会发生很多神奇的故事！让佛教这外来文化在华夏大地生根发芽！

当我走进千年前的石窟，而对着色彩斑斓的壁画，我深深地被震撼了。历经千年的壁画色彩还能如此鲜艳、内容如此丰富，真是太珍贵了！克孜尔千佛洞壁画以青、绿为主色调，同时还大量使用金粉和金箔，金壁辉煌色彩让人能感到彼岸佛国的美好。

克孜尔千佛洞壁画以菱形构图为主要表现形式。以菱形格为基本单元，组合成四方连续的菱格图案，一格为一个单元，每一个菱形格内绘制一个故事，内容主要是佛传故事和说法图等。由于菱格的空间较小，这种表达方式很难，有的一个故事就是一本书的内容，将复杂的故事用一幅窄小的画面表现出来，而且那么简洁明快，真是太难得了！

壁画以佛教故事为主，还有一些反映当时生产、生活和民间习俗的内容。壁画中所展现的龟兹民族语言、人种、服饰、信仰以及生产、生活与乐舞活动场景，生动再现了龟兹作为古丝绸之路重要枢纽的昔日繁荣，为已消失的龟兹文明提供了独特见证。可以说，克孜尔千佛洞是古龟兹人文发展的一部历史大典。

我在石窟之间穿梭，听着导游的讲解，被一幅幅千年前的壁画所吸引，从栩栩如生的画面里仿佛能听到佛国的木鱼钟声、颂经的仙乐、佛陀的敦敦教诲、人们的欢声笑语，能闻到祭祀焚香的烟火气息。这些壁画大都残缺不全，但从这残缺中仍能看出它的美，美不会因为残缺而失去美感，有些残缺反而会给人以遐想的空间。欣赏着这些残缺的壁画，思绪却飞进龟兹古国的沧桑历史，飞进克孜尔千佛洞的兴衰记忆、飞进佛教从龟兹传入中原的神奇故事。

二

古代，中国与西方的联系主要靠古丝绸之路，它是东西方交流的血脉。大漠孤烟，驼铃声声，是那一行行驼队，你来我往，把东、西方连在一起。而龟兹古国地处古丝绸之路上的

交通要冲，曾经是西域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佛教的传入，就是沿丝绸之路从印度先传入西域，形成 “西域佛教”后，再传入中原。龟兹的地理位置决定它成为“西域佛教”的一个中心，也成为佛教传入中原的一个重要桥梁。

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公元前622——公元前543），是古印度北部迦毗卫国净饭王的太子。他29岁舍弃王族生活，出身修道。35岁悟道，创建佛教，奠定原始佛教基本教义，80岁逝世。释迦牟尼创建的佛教，一时间在当地很盛行，并逐渐向周边辐射。佛教传入中国是从公元前270年开始的，印度阿育王开疆辟土，他的势力范围不断向东方浸透，佛教开始传入龟兹。公元前60年，汉宣帝在龟兹东部的乌垒城（现轮台县境内）建立西域都护府，正式将塔里木盆地纳入中国的版图。那时，汉朝实行开放政策，打开丝绸之路，龟兹不仅成了东西方贸易的枢纽，更成了东西方文化的节点，龟兹与中原内陆的往来越来越多，许多佛教信徒从龟兹前往中原传教，佛教渐渐进入中原。

公元4世纪初，龟兹的佛教进入昌盛期，而这时正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时期-——五胡乱华十六国的开始。这是中国大分裂时期，从公元304年至公元436，长达132年。这132年，充满血腥和战争，历史上几个臭名昭著的暴君也大多是这个时期产生的。胡是古中国对华夏民族以外其他民族的总称。五胡，当时指的是：匈奴、鲜卑、羯、氐、羌五个少数民族。五胡乱华的一百多年，也是各种文化碰撞挤压的过程。

自西汉武帝时期，疆域的扩大，很多小的少数民族诸侯国，成为附庸国，很多周边的少数民族部落迁入华夏地区。三国乱世时，曹操、刘备、孙权等人的军中，都有异族人组成的军队。如我们熟悉的诸葛亮七擒孟获，孟获就是少数民族的头领，后来带领部落归顺刘备。

西晋时期，已经有数百万胡人与汉人杂居，因为各民族文化和风俗的不同，相互之间难免有些摩擦。司马家族的纷争引起“八王之乱”，使得国家陷入混乱，民不聊生，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乱世出英雄！于是，有些人趁机揭竿而起，自立为王。公元304年，氐人李雄在成都暴乱，宣布建立成汉帝国，拉开了五胡乱华十六国的序幕。

历史书对五胡乱华十六国这段历史写得很少，人们说到这段历史时大都一带而过，这段历史纷繁复杂也很难讲述，更让人不堪回首。可以说，五胡乱华十六国是世界史，乃至人类史上都是最黑暗的时期，其血腥和兽性令人发指。

据记载，当时的鲜卑、羯赵政权大掠中原时，不仅抢劫无数财富，还掳掠汉族女子作为军粮，将这些女子命名为“双脚羊”，意思是用两只脚走路，像绵羊一样被驱赶的性奴隶和牲畜，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拓跋鲜卑地拓跋焘发动三十万大军进攻宋国时，居然不带一点粮草，掠夺的食物不能满足需要就“掠人而食”。

持续不断的战争，血腥的杀戮，天灾人祸不断，又有大瘟疫爆发，大饥荒，能吃的全被吃完，食人成了正常现象，可以说是“流尸满河，白骨蔽野”，人们仿佛生活在练狱之中，倍受煎熬。这时，佛教恰当地出现，普世渡生，给人以希望，正好慰藉人们的心灵，让人们找到心灵寄托。而让佛教成为国教，并融入华夏文化的，是两个具有传奇色彩的高僧，他俩都是龟兹人，一个是佛图澄，一个是鸠摩罗什。

一个人生于232年，一个人生于343年，相差111年；

一个人逝于343年，一个人逝于413年，相差70年

从两个人的年龄差距来看，相隔一个多世纪，没有什么交集，但放在历史的长河来看，他俩的相继出现绝非偶然。

历史就是这么巧合，巧合得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佛图澄出现在五胡乱华的初期，鸠摩罗什出现在五胡乱华的后期，一个开启，一个传承，把佛教从西域带入中原，走向繁荣，好像这乱世的产生只为他们两人的传教而做的铺垫。

三

从石窟中出来，站在石窟之间的过道上，思绪仍在历史的天空里驰骋。天空乌云密布，风从戈壁刮来，透着几分湿润，轻声细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河谷静静地听着，静默地深思着，似在回忆着俩位神人的经历。

佛图澄（232——348）可以说是个神人。在那个人生70古来稀的时代，他79岁进入中原，83岁才开创事业，用自己聪明的智慧和神奇的能力，争取皇帝信奉佛教，并让佛教这一外来宗教，成为中国的国教，而他足足活到117岁。

要说他的能力，那就更不得了，传说他能使人起死回生、役鬼神、唤风雨、眼视千里之外，闻塔铃之声可断凶吉，没有一次不灵验的，被誉为“天下第一神僧”。

佛图澄就是在龟兹这片土地上出生的，他出身王族，身份显赫。那时佛教在龟兹古国盛行，佛教已成为当时龟兹国的国教，学佛是每个龟兹人的必修课，做为王室的人就更注重佛学教育。佛图澄9岁出家，每日精进修习，诵经数百万言，先后两次到罽宾（今喀什米尔地区）求法问道。他深明佛理，学识渊博，善诵神咒，兼善医术，能治痼疾，为时人所崇拜。

佛图澄是个有远大志向的高僧，龟兹这小小的诸侯国，只是他的起点，他的眼界很高，很远，中国那么大，他要去走走，要把佛法传播全中国。为了实现向中原传教这一宏大目标，他长途跋涉来到汉地的佛教圣地敦煌，住寺多年，苦学中原文化，直到通晓汉语以及儒家要义，他才前往洛阳传教，这一年是公元310 年，这时他已79岁高龄。他本想依托晋国重臣东海王司马越，在洛阳建寺传佛，恰逢汉赵国刘聪起兵攻打洛阳，洛阳沦陷，俘获晋怀帝，杀王公士民3万多人，整个洛阳城尸横遍野，惨不忍睹。佛图澄初来乍到，没有什么影响力，以一已之力也无法改变局势，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悲惨的局面发生。

刘聪是个荒淫凶恶无度的人，只占领了巴掌大地方，就开始过暴君的生活，在皇宫正式皇后就五位，姬妾多达一万多人，常常几个月不出宫门，在宫中尽情享受女人。在诬陷他弟弟谋反一案中，几万人被挖眼火烤酷刑后处死，首都平阳（山西临汾）几乎空了一半。

为了躲避战乱，佛图澄隐居草野4年，静观世变。他清醒地认识到，要想弘扬佛法，就必须借助统治者的力量。而在佛图澄眼里，刘聪是个野兽、恶魔，刘聪的好日子不会长久，他不会与刘聪合作。

但他发现刘聪手的镇东大将石勒是个有佛性，将来能成大事的人，他就寻找机会，想方设法走到石勒的身旁。

石勒是羯族人，家庭贫困，自幼丧父，跟母亲相依为命。战乱时代，为了活下去，石勒被卖到了山东，成了一个奴隶。后来，他乘机逃亡，投奔附近一个农民暴动集团，集团领袖汲桑，才给他起名——石勒。石勒天生就是打仗的料，健壮而有胆量，雄武而又爱骑射，在战场上屡立战功。不久，石勒自己就拉起了一支军队，汉赵帝国封他为将军，命他在中原一带驻守。虽然石勒的青少年时期颠沛流离，受冻挨饿，屈居人下，但他总是怀揣梦想和希望，像是一个追梦者，为梦想而前行。

石勒手下有一位亲信大将郭黑略，此人是石勒最初时的“十八骑之一”，有勇无谋，却信奉佛法。佛图澄投到他的门人，为他出谋划策。佛图澄的才学和佛理，让郭黑略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跟佛图澄受五戒，拜佛图澄为师。佛图澄可是个绝世的高人，在佛图澄的辅佐下，郭黑略几乎成了神人，积极为石勒献计献策，并能准确预测战事的优劣态势，让石勒在与刘曜的战争中连连得胜。郭黑略是个什么样的人，石勒太清楚了，他不可能有如此才能，肯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于是，石勒找来郭黑略寻问，郭黑略太崇拜佛图澄了，一心想把师父佛图澄推出来，这次机会来了，他就把佛图澄的能力大肆渲染了一番，并讨好石勒说：“佛图澄预见你不久要在中原立国，他千里迢迢从西域前来洛阳，就是助你称王的。只是你不信佛，只得远而避之”。

石勒是个雄才大略之人，他怎肯一直寄人篱下，在这乱世期间，是英雄就该称霸一方。郭黑略的一番话正和他意。

佛教虽在汉明帝时就传入中国，但仅在民间流传，因朝廷“只许胡人立庙，不许汉人出家”,使其影响并不大。石勒是少数民族羯人，他们民族信佛教的人很多，佛就是他们胡人的神，他内心世界还是有佛的，他要入主中原，正需“胡神”做精神支柱，只要能成就他的霸业，信信又何妨？

于是，他骑马驾车，摆开仪仗，亲自把佛图澄请到行官，摆宴热情款待，请教立国之策。佛图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预测未来，胸怀天下。来洛阳这几年，他对石勒这人摸得一清二楚，抓住他想立国称帝的想法，用佛家的思想开导他，让他多行善事，减少杀戮，只有施仁政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有了百姓的拥护，才能坐稳江山。

石勒赞同佛图澄的政治见解，但对佛图澄的能力还存有疑虑。有一次，佛图澄跟随石勒出征，得胜归来途中，来到一个村庄歇息。佛图澄说；“今晚要做好准备，敌军要来偷袭军营。”
石勒心想：敌军大败而逃，怎敢又来送死?对佛图澄的话半信半疑，但又不得不防备。于是，下令军队做了准备。到了半夜，敌军果然前来偷袭。进了空营，被石勒的伏军杀得人仰马翻，尸体成堆。石勒这才真正相信佛图澄的超人能力，并重赏了佛图澄。

后来又经过几次事件，佛图澄都精准地预测到，石勒才逐渐相信佛图澄就是佛派来辅佐自己的。从此，石勒对佛图澄产生了依赖心理，凡大事必请教佛图澄，对其言听计从。
石勒听从佛图澄的建议，实行仁政，大获人心，短短几年石勒就羽翼丰满，并于公元319年，建立后赵,自称皇帝。他是中国历史上从奴隶到皇帝的唯一一人，也是五胡乱华十六国中最英明的君主之一。

他之所以能从奴隶走上皇帝的宝座，在于他有很多过人之处，虽出身卑微，不识字，但他很重视教育，设立太学，让部下子弟接受教育，他本人也学习汉族文化经史。同时，他还非常重视人才，学习曹操广纳天下豪杰和能人。他善听忠言，唯才是用，特别是佛图澄的鼎力相助，让他如虎添翼。石勒登位后，更加恭敬和厚待佛图澄，把许多军国大事都交给佛图澄处理，并尊他为 “大和尚”。石勒的诸多小儿子，也都养在佛寺，让佛图澄教育他们。

四

命运总爱捉弄人。正当佛图澄大兴佛教之事时，石勒患病（公元333年）去逝。他死后儿子弘继位，石勒的侄子石虎把石弘杀掉，自己登上王位。

石虎这人在中国历史上可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著名的暴君，他登上王位后，满脑子就两件事，一是性欲，一是杀戮。有一次，他一次就征集3万多美女供他享用，美女的父亲或丈夫如果拒绝献出就被处死，有一年为此杀了3千多人。为兴建宫殿、建造船舰、制造盔甲动员人民一百多万人，这些工匠三分之二在征调途中，被水淹死或因田亩荒凉被出没无常的野兽吞食。人民卖子卖女来供奉石虎挥霍，等到子女卖尽或没有人再买得起，就全家自缢而死，道路两侧树上悬挂的尸体前后衔接。

中国人总爱说“物极必反”是很有道理的，恶多了就需要用善来解决。宗教的兴旺，总是以人世间的苦难为温床，人世间愈是长夜难明，宗教的光环也就愈发光辉明亮。五胡乱华十六国，是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一个时期，而这个时期，佛图澄的出现，如同星星之火，投入到这黑暗之中，它虽与黑暗暂时共存，但它一经点燃，将会变成冲天大火，向四周蔓延。

石虎虽然残暴，但他却很崇拜佛图澄，因为他是睁眼看着，佛图澄用超凡的能力和崇高的威望，帮助石勒一步一步登上王位的，他也想利用佛法保佑自己政权稳固。于是，他给佛图澄很高的地位，并给予特殊礼遇。每当朝会，佛图澄衣锦绣，乘雕辇，太子侍臣簇拥而上。主司一声：“大和尚到!”文武百官，肃然起立。凡是大事，石虎无不请佛图澄代为筹划，预卜吉凶。

到这时，佛图澄不可能随意退出，但他知道伴君如伴虎，更何况石虎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多次冒险劝阻石虎杀戮，多做善事。石虎面子上给足佛图澄，但一转脸他就会露出凶残的面目，仍我行我素，肆意杀戮。无奈，佛图澄只好劝他信佛，以为他一旦信佛就会放下屠刀。因为佛图澄是个有超能力的人，石虎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想让佛图澄来帮他安邦定国，也想让佛祖保佑他的皇位，所以，他听佛图澄的话，他信佛，更要大力兴佛。

然而，信佛在当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佛教自两汉之际传入中国，朝廷只准胡人立寺传法，汉人不得任意出家。魏承汉制，一直沿袭到后赵，这规矩没破过。石虎要兴佛，就得破了这规矩。他本就不是汉人，他说：“我不是汉人，做了中国皇帝，理应兼奉中外神佛。从今以后，不分民族，凡愿意奉佛的，一概允许出家做僧尼。僧尼不负担徭役和租赋。”从此，佛教成为后赵国的国教。佛教从这时开始，乃至北朝逐步普及，到南朝走向鼎盛，由一个被边缘化的宗教逐渐发展成为中国主流文化儒释道三教之一。唐朝著名诗人杜牧写的诗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就是描写南朝时的佛教盛况。

世间的事，有时就是这么可笑！一个杀人恶魔，一个该挨千刀的人，却让一个以善为本的宗教成为了国教。后赵时期，境内民户不过几百万，却经常调集几十万人服徭役、筑宫室。暴政繁苛，让人们难以承受。石虎这一兴佛的诏令一下，百姓为逃避沉重的徭役负担，纷纷出家。佛教借助暴政勃兴起来，成千上万的人开始对佛法心悦诚服。后赵时期，佛图澄在后赵境内建立的佛寺竟达八百九十三座，直收弟子数千人。由于统治者对佛图澄崇拜，加上各种神奇的传说，老百姓自然也对他十分敬畏，他到哪里，人们甚至不敢向那个方向吐唾沫。

后来石虎的儿子石宣作乱，并欲杀石虎篡位，因佛图澄预测到石虎有灾，提醒石虎做了准备，石宣才未能得逞。石宣被抓后，佛图澄劝石虎：“他是您的儿子，您忍怒而发慈悲，赦免了他吧。这样还可以有六十年的国运。何必祸上加祸？”石虎拒不听劝，将石宣活活烧死，又杀掉石宣的妻子儿女共9人，同时还将石宣官属三百多人统统车裂肢解，投入漳水。人们常说“虎毒不食子”，石虎不仅食子，而且连他的孙子也一起给杀了。

佛图澄是个具有超凡能力的人，可以预测未来，他知道石虎的这种惨无人道的杀戮，会带来无穷的灾难。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已经把佛的火种撒向中原大地，并已熊熊燃烧起来，他的神圣使命已完成，也知道自己寿时已到。于是，他就在邺西（河北临漳西）紫陌上自建坟墓，回寺院后，他对弟子交待：“戊申岁祸乱已生，己酉岁石氏当灭。趁着祸乱未到，我先走了。”再不与人交谈。

石虎听说后，赶紧到寺庙里探望，佛图澄仍劝他积善行德造福国家：“国家兴修如此繁盛的寺庙，本应享受福祉，但你杀人太多，违逆佛旨，如果你不肯改变，终不能享受福祉。若是你肯改变，国家自会延长，我死后也就没有遗恨了。”

公元348年12月8日，佛图澄卒于邺宫寺，享年117岁。佛图澄就像佛的使者，从荒漠孤烟中走来，从遥远的西域走来，从龟兹古国佛界中走来，从木鱼颂经声中走来，从丝绸之路上走来，带着佛光，怀揣着普度众生的信念，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中原，用古稀之年的身躯，励精图治38年，让佛教从少数人的信仰，上升为国教，并在中原大地广为流行！神奇的人生，神奇的业绩，造就了像神一样的佛图澄，他在黑暗的历史阶段中给人们点亮了一盏希望之灯！

正如佛图澄的预言，石虎灭绝人性的杀戮，为他的家族乃至他所属的羯民族带来了灭种的噩运。石虎杀掉儿子石宣全家一年后就病死。儿子石世继位33天，被另一个儿子石遵杀掉，石遵继位183天，又被另一个儿子石鉴杀掉。石鉴继位103天，又被他的大将冉闵杀掉。冉闵是华夏民族，他太痛恨石虎的暴政了，更恨胡人惨杀汉人，他上台后下令屠杀胡人，特别羯族人，一个也不放过。仅首都邺城地区，被屠的就有20多万人。石鉴的弟弟石祗，在襄国（河北邢台）继位，只坚持了一年，第二年（351）被部下所杀。后赵帝国建立33年，在血腥中灭亡。但人民对石虎的暴政所激起的愤怒，报复到整个羯民族身上，凡是见到羯人一律杀掉，陆续的屠杀把羯民族从中国领土上给涂掉了。

佛图澄走了，这个世界变得更加黑暗泥泞、血腥混乱，人们心中多么希望再有像佛图澄一样的大师出现，给世上减少一些杀戮，带来一些安宁。人们又把目光投向佛图澄的诞生地龟兹古国，那里是神奇之地，那里来的佛光还会普照中原大地。人们期盼着、人们祈祷着，那里有什么神奇人物出现，很快就会传到中原。

五

站在克孜尔千佛洞半山腰的石窟前，俯看河谷，绿意盎然，流水无声，一片静谧，整个河谷像个沉思的老人，默默地回忆千年的沧桑和兴衰，大地无声，天空无语，沉默是最好的答案。历史就写在大地沧桑里，在石窟的残壁上，在壁画的故事中，用心去品，无需言语。我一个一个石窟静静地观赏，看着这些残存的壁画，思绪如脱缰的野马，在历史的长河中毫无头绪地狂奔，我努力把思绪理顺，按着历史的足迹去捋。

克孜尔千佛洞的开凿起始于公元3世纪末，公元4世纪中叶时，龟兹出了一个仅次于佛陀的大师，西域各国把他当神一样对待，人们因他纷纷投入佛主的世界。他就是高僧鸠摩罗什（343-413），曾在千佛洞附近修练过，他是石窟开凿的倡导者，更是见证者。鸠摩罗什是龟兹的象征，也是一个时代的标志。对龟兹来说，他是一个顶峰，为后世留下了一段传奇，也留下了文辞精美、卷帙浩繁的经卷。人们为了纪念他，在克孜尔千佛洞广场前，为他立了个雕塑。

就像故宫门前的人民英雄纪念碑、西湖的断桥、法国的埃菲尔铁塔一样，克孜尔千佛洞广场中央鸠摩罗什铜像，就是这里的标志性建筑。在莲花座上，他双目微垂，似在沉思佛经要义，俊美、飘逸，展现出他对佛法的深度思考与钻研。他是中国汉传佛教四大佛经翻译家之一，为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做出了巨大贡献。

一个巨星的陨落，另一个新星的诞生，就是为了给前者在中原大地上点燃的佛教之火，送去源源不断的燃料，让生活在暗无天日下的人们找到灵魂寄托地，让人们有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这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

这个新星从诞生时就星光闪闪，因为他的父母都是当世的名人，受世人敬仰。鸠摩罗什的父亲叫鸠摩罗炎，是天竺（印度）国老宰相的长子，按照传统本该继承丞相之位。当时鸠摩罗炎一心向佛，便离开家乡周游列国学道。行至龟兹国（今库车）时，国王见其聪慧过人便迎为国师，鸠摩罗炎和国王的妹妹耆婆一见钟情，为情所困的鸠摩罗炎返俗后娶了国王的妹妹耆婆。

鸠摩罗什天生聪慧，他半岁会说话、三岁能认字、五岁开始博览群书、七岁跟随母亲一同出家，游学天竺诸国，拜知识渊博，精通三藏九部，名扬西域各国的天竺高僧盘头达多为师，学小乘佛教，以优异的学习成绩博得了国王的特别赏识。十二岁随母亲回到西域，很多佛教大师对鸠摩罗什非常器重，他们认为，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都是倾囊相授，传授他大乘佛法，他对大乘派的各种经典著作进行了系统的研究。

在20岁左右，他受戒于王宫，留住龟兹新寺，跟随卑摩罗名僧学习，后来成为了一位博古通今，造诣很深的闻名东西方各国的学者，公认的三藏法师。这“三藏法师”可不是随便叫的，真正被人们称为“三藏法师”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能够对法门精通，达到以身作则作为老师的，才能称为“法师”；其中对经藏精通的被称为经师，对律藏精通的称为律师，对论藏精通的则称为论师，而只有对这经律论三者都精通的，才有资格称为“三藏法师”。能称为法师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不要说三藏法师了，古往今来一共也没多少，个个都是鼎鼎大名，比如唐玄奘，还有鸠摩罗什。）

为了表示尊敬，龟兹国王为他打造了金狮子法座，在鸠摩罗什说法时，西域各国国王会匍匐在地上，让鸠摩罗什踩着他们的背脊走上法座。可见当时，佛教在西域多么盛行！鸠摩罗什多么受尊重！受追棒！他的名声不仅仅在西域各国享誉，很快传到了中原大地，也成了中原佛教徒的心中偶像。

六

鸠摩罗什在西域如日中天时，正是五胡乱华十六国的中期，中原仍处在战乱之中，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但佛教已在各诸侯国广为流行，人人可以自由信仰，信教的人很多，王公贵族大都信奉佛教，也效仿石勒、石虎一样寻找佛教高人，为国家祈祷，为民族效力

前秦开国皇帝苻坚（氐族人）也是五胡乱华十六国最英明的君主之一，他自幼勤学经典，苦练本领，虽为胡人，却十分尊崇儒家思想，仰慕汉族文化，因而能够礼贤下士，知人善用，凭着这一点，他的政权逐渐发展壮大，很快兼并了数十个北方小国，建成了领土广袤，势力强大的前秦帝国，定都长安（陕西西安）。随着赫赫战功的加身，苻坚的野心越来越大，在大一统思想的影响下，他打算挥师南下击败东晋，实现一统天下的愿望。

前秦军队攻城略地，势不可挡，但是在新占领的地区，爆发的起义和叛乱依然此起彼伏，成为苻坚的心头大患。作为一个贤明的君主，他深深地懂得“打天下易，守天下难”的道理，要想打败东晋，使得天下之人归心，必须要广揽人才，为己所用。

于是，苻坚遍求天下贤士，有人向他推荐襄阳名士释道安。释道安仍当世的名僧，是大名鼎鼎佛图澄的高徒，他同佛图澄、鸠摩罗什，被合称为十六国时期的三大名僧。

他24岁师从佛图澄，佛图澄有一千多个徒弟，他最欣赏释道安，他把平生所学倾心传授给释道安，释道安悟性高，又勤奋好学，很快就从佛图澄众多徒弟中脱颖而出。释道安跟佛图澄学佛13年，佛图澄去世。石虎死后，他的儿子石遵继位，曾请释道安辅佐他，只是石遵在位仅183天。石遵死后，释道安去山西恒山建立寺庙，弘扬佛法。

后来，受邀请为一些王侯们讲经传佛，为了逃避战乱，他带领四百多弟子来到襄阳。襄阳那时归属于东晋，社会环境比较安定，释道安在那里住了十年，建立很多庙宇，信教的民众很多，他成了中原各诸侯国争相抢夺的人才。释道安是佛图澄的高徒，佛图澄是西域龟兹的高僧，中原的佛教是从西域传来的，信佛的中原人把西域当做佛教圣地。西域三十六国是中国的附庸国，与中原来往频繁，西域又出了一个得道高僧，很快就传到中原。释道安对鸠摩罗什也很仰慕，总想有机会与鸠摩罗什见上一面，一睹大师的风采。

公元379年，苻坚带兵攻下襄阳，亲自前往拜见释道安，一路上恭恭敬敬，礼仪具备。释道安时年已七十有余，感动于苻坚的爱才之心，诚恳地向苻坚推荐鸠摩罗什：“大王得到我算不上什么，我的才能有限，西域有一位高僧名叫鸠摩罗什，他不仅精通大乘佛法，还能慧眼洞穿人间世事，如果大王得到他的辅佐，不愁四海归服，天下平安啊！”苻坚问道：“请问鸠摩罗什年岁几何？答曰：“现年三十余岁而已！”

一位德高望重的古稀老者，竟然如此佩服一个年轻人，可见此人必定非凡的人物，能找到这样一位带有佛光的大师，用他来做旗帜，将佛法推而广之，天下人岂不心甘情愿地顺从？又何愁国泰民安？同时，控制了鸠摩罗什也就间接控制了西域各国，一举两得，这样的好事哪怕付出巨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七

公元383年正月，苻坚挑选七万精兵，由手下得力干将吕光统领，从长安出发，远赴西域攻打龟兹，去请鸠摩罗什。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高僧龟兹国是不肯送给他的。

经过一年多的跋涉争战，公元384年8月，吕光带兵攻陷龟兹，杀死龟兹国王帛纯，获得鸠摩罗什。同年，苻坚大举南征东晋，结果在淝水之战中大败而回。鲜卑、羌、匈奴等胡族纷纷独立，北方再次陷入分裂。但因信息不通，吕光并不了解实情。

龟兹是西域大国，丰饶富庶、民生安乐。秦军占据龟兹后，士卒皆沉迷于奢侈浮华的生活。吕光也有割据西域之意。他为了安抚龟兹，册立帛纯之弟帛震为龟兹国王。鸠摩罗什当时被关在吕光军中，他不愿让吕光的军队长期住扎在龟兹，他对吕光说西域对于汉人军队来说是“凶亡之地，不宜久留”，建议吕光东还，他愿随吕光一起回中原弘扬佛法。于是，吕光大宴将士，征询去留意见。诸将皆有思乡之心，不愿留驻西域。吕光遂用二万多头骆驼满载西域珍宝奇玩，并驱赶骏马万余匹，于建元21年(385年)3月引军东归。

吕光带着胜利成果班师回朝，他把鸠摩罗什带到凉州（今甘肃省武威县）。由于，国内形势不明朗，他只好暂时住守凉州。人们常说“无事生非”。闲来无事做什么呢？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也许是吕光把所有的怨恨要发泄到鸠摩罗什身上？

人人都敬仰的高僧，吕光怎么看都不顺眼，更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而他带领七万大军不远千里，风餐露宿，走戈壁、闯沙漠，来西域攻打龟兹，竟为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僧人，是不是太荒唐了！？他不是被世人追捧吗？他不是像佛一样能洞察一切吗？他不是能普渡众生吗？我看是徒有虚名，让我折腾折腾他，看他有什么本事？看他是否能渡他自己？

于是，吕光就开始走火入魔似地，想办法从心理和精神上摧毁鸠摩罗什。为了彻底粉碎他的高僧形象，他让鸠摩罗什和表妹龟兹公主成亲。对一个僧人来说，这可是破戒，是可以毁其一生修行的打击。吕光威逼、恐吓、哄骗都不起作用，他就用卑劣的手段把鸠摩罗什灌醉，然后将其与表妹关在一间密室，酒后鸠摩罗什稀里糊涂就破了戒。

酒醒后，鸠摩罗什虽愧悔万分，痛不欲生。然而，他是学大乘佛教的人，他的使命是普渡众生，为了弘扬佛法，忍辱而生也许是他的宿命，他只有忍常人难忍之事，才会有大的作为。他把一切情绪埋藏在心里，用大智看人间荣辱，用沉默面对吕光的卑鄙。
这沉默更激怒了吕光。于是，他又想出更损的招，对鸠摩罗什最脆弱的地方猛刺，他不信他摧不毁鸠摩罗什强大的内心。吕光几次让鸠摩罗什骑猛牛、乘烈马穿行于闹市，牛马受惊把罗什当众摔在街上。鸠摩罗什是个大学者，换句话说是文弱书生，他骑猛牛、乘烈马被摔的狼狈像可想而知，当众出丑，换一般人肯定觉得特伤自尊。

可鸠摩罗什是得道的高僧，早就参透了生死，国破家亡、受辱破戒他都能坦然面对。面对可耻的侮辱，他心如止水，不生丝毫愠色。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打几拳自己都要觉得没劲，吕光感到很无趣，就停止了对鸠摩罗什的羞辱。
鸠摩罗什跟随大军东行，一天，行进在河西走廊中，傍晚吕光命令军队屯驻在山谷，鸠摩罗什通过看天色，预知此地将要爆发山洪，急切求见吕光，劝他改变主意，跟吕光说：“此地将有山洪暴发，不可停留，否则全军将士伤亡甚众。”在吕光的眼里，鸠摩罗什就是个窝囊废，对他的建议置之不理，仍屯兵驻扎。

不料，当晚，一场滂沱大雨引发山洪，导致数千将士身亡，损失惨重。直到此时，吕光方晓得鸠摩罗什的神异，不由地对他刮目相看，便主动请教鸠摩罗什一些问题。鸠摩罗什是个有大胸襟的人，吕光屡次羞辱他，让他破戒，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是普渡众生，如果他计较小节，看重个人的名誉，就不可能继续弘扬佛法。他只有把众生的幸福放在心上，他才能负重前行！
??鸠摩罗什尽心辅佐吕光，屡屡预见都很准，鸠摩罗什宽广的胸襟和超人智慧，让吕光越来越信任他，每逢大事都求教于他。没过多久。前秦国主苻坚被部下姚苌杀害的消息传了过来。吕光悲愤不已，伤痛欲绝，苻坚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命三军缟素为先王服丧。

吕光现在是进退两难，他是苻坚的得力大将，与姚苌两人势不两立，他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自己报国无门，何不自立为王？吕光经过三思后，自立为帝，建国号为凉，史称后凉，拜鸠摩罗什为国师。为了安顿鸠摩罗什的身心，吕光为他在凉州修建了一座寺庙，叫姑臧大寺，让鸠摩罗什居住寺中。当时，凉州佛教盛行，有很多民众早知鸠摩罗什盛名，河西各地僧人仰慕罗什之名，前来拜访和求教的人络绎不绝。因为鸠摩罗什居住寺中，民众又称之为鸠摩罗什寺。如今的鸠摩罗什寺，依然香火鼎盛，不时有信众前来烧香拜佛。就这样，鸠摩罗什一边辅佐后凉治国，一边弘扬佛教。这一呆就是17年。

或许，这就是命运最好的安排，这17年间，鸠摩罗什潜心学习汉语，直至精通圆熟；了解中原文化，对儒道文化也深有研究，中原成了他的第二故乡。他的名声在中原大振，成了中原各诸侯国争抢的珍宝。

八

17年（公元401年）后，有树连理生于广庭，逍遥园中的青葱一夕之间变为香芷。因太史曾言，将有大德智士进入中原。因此，后秦国主姚兴（姚苌的儿子）认为这是大智者即将莅临的祥瑞之兆。姚兴就遣使到凉国恭请鸠摩罗什，但因后凉国主阻拦，鸠摩罗什未能成行。于是，姚兴派兵讨伐凉国，凉国兵败，后秦吞并后凉，至此姚兴才得以把罗什迎入中土。

后秦的国王姚兴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他把鸠摩罗什奉若神明。他邀请鸠摩鸠摩罗什到都城长安，同年12月20日，鸠摩罗什到达长安。这时鸠摩罗什已经58岁，姚兴亲自出迎，尊奉他为国师，为他修建草堂寺。姚兴还经常和群臣及众多信徒一起，毕恭毕敬地听他讲经诵法，但凡鸠摩罗什所需要的，都尽其所能给予支持。

鸠摩罗什在凉州生活了17年，已成了名符其实的中原人，他的汉语水平已相当高，他发现很多经文还没翻译成汉文，只是音译，弄不懂其真正含意；以前翻译成汉字的经书，与经书原意也相差很大。于是，他蒙生重新翻译经书的想法。姚兴听后十分高兴，在长安建造了规模宏大的译场，请罗什主持译经事业，而且还招揽各方名僧云集长安，组成了规模庞大的有800余人参加的翻译机构。

姚兴与鸠摩罗什相处的越久，越佩服鸠摩罗什的才学和智慧。这时，鸠摩罗什已60多岁，在那个年代已是古稀之年，想让佛主保佑后秦安宁，就得让鸠摩罗什后继有人，让他留下“法种”，否则后秦万年基业就没有保障。于是，他突发奇想，要让鸠摩罗什传宗接代。

这些帝王们，看似信奉佛教，其实只是想让佛主保佑自己的江山。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不管破不破戒，违不违反佛规。能给他们带来好处就是好佛教，带不来好处再好的宗教也不好。

于是，他叫来鸠摩罗什说：“你是如此聪明绝顶，超凡脱俗，如果不能让你传宗接代，岂非我的过错？”他再次强迫鸠摩罗什成婚，并且一次让他娶了十位宫女，否则将不许他继续译经。鸠摩罗什再次面临人生的考验，最终他又忍辱负重地选择了妥协，因为他是为佛教而生，他要为弘扬佛教而生存下去，只有好好地活着，才能完成他神圣的使命。如司马迁为了写完《史记》，忍辱接受了难以忍受的宫刑，最终完成了这部千古的史书。

为了安心让鸠摩罗什译经，姚兴不让他再住僧坊，另立一座房舍，殷勤款待。西域高僧竟然娶妻生子，还过着奢侈的生活，拿现在的话讲，那可是巨大的丑闻。流言蜚语一时间满天飞，很多出家人开始蔑视鸠摩罗什，并欲模仿。一天，鸠摩罗什上座讲经。他拿出一钵铁针，当众吞下。告知他们：如谁能做到，尽可学我。否则，各自持戒修行。这是鸠摩罗什第一次在东土显露神通。

为能弘法传经，鸠摩罗什仍然忍辱负重坚持译经，他曾说：“身如污泥，心向莲花”。他把自己为佛教所做的贡献，弘法一生，翻译佛经，比作是莲花。嘱托他的弟子要看他佛教的著译，而不要以他的生活方式作为行为准绳。这是鸠摩罗什对“戒”新的理解，此破“戒”已非“破戒”。

鸠摩罗什又破戒了，他的内心是极其痛苦的，他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佛经的翻译工作中。在长安草堂寺，鸠摩罗什迎来了人生中最辉煌的一个阶段，他没有辜负每一寸光阴，夜以继日进行翻译佛经的工作，共译出各种经典35部，约300余卷，最著名的有《金刚经》、《维摩经》、《阿弥陀经》等，为大乘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至今西安草堂寺犹存，每天都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善男信女不远万里前来，只求能够一睹他当年译经的遗迹，以此纪念心中的宗师。鸠摩罗什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是奉献的一生，对中国的佛教文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译经12年，鸠摩罗什知道，他的寿命已到尽头。他对弟子们说：若平生所传佛法无误，我的身体焚化后，口舌不烂。果然，鸠摩罗什的舌头化成舍利，现今供奉在甘肃武威的鸠摩罗什寺内，也是世界上唯一一颗三藏法师舌舍利子。

鸠摩罗什来到后秦国12年，上至国王，下到平民，都把他当成佛看待，他把整个后秦帝国化成了一个佛教帝国，人民十分之九都成了佛教徒，对佛教的崇拜虽不能拯救帝国的灭亡。但鸠摩罗什翻译的佛经，有35部之多。在此之前，虽然也有译经，都属残篇，到鸠摩罗什才正式完成佛经体系的汉字化。其所译经影响巨大，他翻译的佛学经典在中国译经史上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鸠摩罗什于413 年圆寂，这时已是五胡乱华（436年结束）的尾声，他在黑暗的历史中，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给苦难中的人们带来了一丝心灵的慰藉，他虽寿命不长，但他可谓功德圆满。他在慧根、修为、影响力、翻译佛经、教导弟子、推广佛法各方面都有极大的贡献，他被后人称为“千古一僧”。 如秦始皇被称为“千古一帝”，他拥有如此高的名声，绝对是当之无愧。

鸠摩罗什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他一生为佛而行，帝王们为了得到他，发动了两次灭国的战争，这在世界史上是罕见的；而他身为佛中人，却破了两次戒，仍受人们爱戴，在宗教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九

鸠摩罗什这颗西域的佛教名星，到中原后大发异彩，促进了西域和中原更频繁来往，人们受佛教的影响越来越大。200多年后，大唐高僧玄奘，踏上西行取经之路，经凉州、敦煌，沿古丝绸之路去天竺，途经龟兹，到他崇拜的鸠摩罗什大师家乡龟兹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并在其名著《大唐西域记》中详细记载了龟兹国当时的佛教盛况。当时龟兹城内有佛教寺院百余所，僧徒五千余人，大城西门外，路左右，各有立佛像，高九十余足。

《晋书?四夷传》记载:“龟兹国西去洛阳八千二百八十里，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可见，那时的佛教在龟兹古国多么盛行。龟兹古国从3世纪初就开始建造石窟，弘扬佛法，直到9世纪，龟兹人一直在不断开凿石窟，为龟兹古国留下了许多宝贵的文化遗产。龟兹古国现留存有石窟群遗址十处，石窟有600多个，克孜尔千佛洞是龟兹古国现留存最大的石窟群，现有石窟200多个，比敦煌莫高窟开凿早300多年。

9 世纪以后，原来生活在蒙古高原一带的回鹘人西迁进入龟兹境内，建立起回鹘政权，被称为“龟兹回鹘”。后来“龟兹回鹘”并入“西州回鹘”。这时，龟兹佛教仍然是西域佛教的中心之一。

11世纪末，回鹘的喀喇汗王朝改信伊斯兰教，对西域诸佛国发起了旷日持久的“圣战”。随着喀喇汗王国的强盛，伊斯兰教逐渐向龟兹地区渗透。14世纪，龟兹成为喀喇汗王国的一部分，伊斯兰教成为了主流宗教。伊斯兰教教徒对龟兹的佛教教徒进行了残酷的迫害，对佛教文化进行了毁灭性的破坏。当地佛教僧侣或被迫接受伊斯兰教，或逃往异国他乡，或抗拒被杀。从此，龟兹不再是一个独立或半独立的政权。龟兹石窟在伊斯兰教征服西域后被埋没于荒沙蔓草之中近千年，直至被后人所发现，并遭到较大破坏。

1758年(乾隆23年)龟兹古国所属领土归入清朝版图，定名为库车。但这些龟兹古国留存下来的石窟文化灾难并没有完结，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由于中国国运衰退，国家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受西方列强欺凌宰割，来自俄国、英国、法国、德国、日本等国的探险队先后到克孜尔石窟进行考察探险活动，接踵而至的西方探险队从克孜尔千佛洞劫掠走大量精美的壁画、泥塑，让克孜尔千佛洞壁画几乎遭到灭顶之灾。

仅德国柏林民俗博物馆考古队的勒柯克等人就从这里盗走壁画、塑像及手抄或印刷的汉文、梵文、突厥文、吐火罗文等各种文书达上百箱。克孜尔千佛洞有60个洞窟的壁画遭到剥取，面积近500平方米，大部分是德国探险队所为。根据德方所制壁画目录索引，当时收集到民俗博物馆的壁画为395块，其中二战后250块下落不明，其余遗珍今保存在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和法国、英国、匈牙利、美国、日本和韩国等国的博物馆和美术馆内，还有一部分散落在私人手中。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很重视新疆文物保护，特别是克孜尔千佛洞，1961年公布的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克孜尔千佛洞就榜上有名。现在已被建成景区，受到保护，供游人观光。近些年，随着学者对克孜尔千佛洞壁画的研究，发现这是龟兹古国最珍贵的文化遗产，也是世界罕见的文化遗产。

2014年6月22日，在卡塔尔多哈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8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上，克孜尔石窟作为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联合申遗的“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的路网”中的一处遗址点成功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从此，在沙漠戈壁上沉寂多年的克孜尔千佛洞又重新走上世界舞台，龟兹文化因克孜尔千佛洞再次扬名天下！

一眼千年。我站在千佛洞前，思绪在历史中纵横，国家的兴亡、政权的更迭、宗教的替换，似花开花落，随风而去，但沙漠戈壁还在、寂静的河谷还在、斑驳的石窟还在，时光随着渭干河河水冲刷着这片神奇的土地，记忆的长河在烟雨中流淌，细细梳理，慢慢品味，都成了传奇故事，曾经的血腥历史成了一面镜子，回首过往，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克孜尔千佛洞就是龟兹古国留给后人一面最好的镜子，站在她面前无需言语，只需细细品味她的沧桑，答案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