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可遇不可求 图片来自 微博画师@呼葱觅蒜 侵删
壹
北方呼啸的吹着,许柒不自觉的伸手裹紧了自己的披风。
她的手指头隐约颤着,对于未知的一切充满了恐惧。
“公主,请。”听着自己国的语言被带着他国的口音蹩脚地说出口,许柒却是感觉不到好笑。
她沉默地点点头,走了进去。
金碧辉煌的阁楼,神圣又矜贵。到处都立着火柱,窗户紧紧闭着,一点冷风都渗入不进来。
“你好,我的公主殿下。”
高高在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柒,口中说着一口流利的许柒国家的话语。
许柒低下头,跪下行了这个国家的大礼,说着近一年来刚学得简单的他国语言:“拜见王。”
王笑:“我学过你国的语言,不必……”
到底还是词汇量不够,他顿了顿,吐出两个似乎不太恰当的词:“拘束。”
不必拘束?
许柒不好反驳,居在人下,她只能轻轻地点点头,不作他语。
“你叫许柒?”王歪头问道。
许柒动作幅度很小的点点头,没有再抬头,很显然她害怕王。
她低着头,自然没有注意到王炽热的眼神。
“无趣。”王似状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许柒低着头不敢说话,她眼睫毛轻颤,差点被王吓得掉下泪来。
无趣……他下一句是不是要喊来人把她杀了助助兴?
听说这个国家,一言不合就是打打杀杀。
武力值最高的人,才配当王,只不过随时有可能会遭到造反。
“记着,我叫……薄雾昏冥。”
许柒错愕地抬头看王,只见王似笑非笑,眼里隐约含着探究。
薄雾昏冥……
许柒抿了抿唇,不语。
“上来,睡下吧。”
不先与她说说他们的婚事吗?
许柒站定着仰头看望,过了好几秒,才低头走着。她迈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王的身旁。
王站起,凑近着许柒。许柒闭闭眼,没有反驳的意思。
王垂头,轻柔地吻了吻许柒的额头。
“先睡吧,我还有事。”
话毕,王歪了歪头,冲着许柒微笑着,随后走向了门外。
许柒眨眼,劫后逢生的喜悦包裹着她。她看着王的背影,感到不可思议。
可一想到王的名字,许柒便忍不住思考着起来。
薄雾昏冥……这个名字,许柒耳熟能详,至今未忘。
是他吗?又或者只是同名而已?若是薄雾昏冥长大了,如今应该也是王这般大了。
思及此,许柒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幼时。
贰
“你是谁?”
幼小的许柒随着母妃千里迢迢地回娘家,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外祖父家,却在夜幕降临之际看到了墙边树下有一个血迹斑斑的男孩。
外祖父家离京城远,靠边疆,许柒注意到这小男孩服饰不似她的,长相也有些说不出口的英气,便想着可能是他国之人。
若是些受伤的小猫小狗,她大可以直接用她所学的微薄的医理救治。可活生生的一个人……许柒犹豫了。
正许柒犹豫时,小男孩却像是感到了她的存在,血迹掩盖了他本来的模样。他微微睁着眼,气息薄弱,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带着不知哪里的口音说了句:“求……救我。”
他求生意识很强,哪怕是额头上正汩汩地流着血,也还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不得不说,许柒是有被他吓到的。
他可浑身是血。
许柒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告诉母妃。
他要死了。
她得救。就当是积德吧。再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毕竟她如今在她外祖父家,外祖父是个大将军,手下重兵十几来万,她不用害怕这男孩上演农夫与蛇。
许柒伸手探了探男孩的鼻息,微弱,似乎马上便要死了。她到底还是善良的,无法看着一条生命在她有能力救助的情况下逝去。
许柒顾及不了别的,她蹲下,吃力地把男孩扛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咬着牙,终于把男孩扛到了房间里。
男孩面容染血,面色苍白,许柒选择先给他处理了额头上还流着血的小洞口。
清洗伤口外围,包扎止血,一套下来许柒稳着心神。额头上虽是附着一层薄汗,手也不自然的微微颤着,但她也还是强装镇定的处理好了。
系好结后,许柒松了一口气,拿过手帕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她观察过,男孩伤口之最便是那额头,其他的四肢上一些小伤痕都不足挂齿,静下心来便也慢条斯理地随意照顾了一二。
为男孩细心擦拭干净脸蛋后,许柒看着男孩粉雕玉琢的小脸,心跳突如其来的,加快了。
眼睛安详地闭着,像是睡着了,鼻子高挺,嘴唇薄薄的,五官每一处似乎都不是那么的精致,但在一张脸上便是恰到好处的俊美。
许柒记得男孩的眼睛是蓝色的,宝石般的蓝,如水般清澈明亮。
是异域的人,是异域的脸庞,是异域的美。
许柒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胆大包天地把这个俊美的男孩藏在了屋子里。
叁
奄奄一息地靠着树,勉强躲过了那波人的搜查。
这里是那位护国大将军府,想来他们是不敢太嚣张地找他的。
果然如他所料,他们反复搜寻了许久,可唯独没有进将军府,他们不敢的。
尽管赌对了,但他也不敢放松,他能明显感知到自己的额头那被砸出洞的地方仍然在汩汩地往外溢着血。
怎样才能活下去?他为了躲避追杀,都到了领国的将军府了……难道他注定命短吗?
他不甘。
远处传来了小女孩玩闹嬉戏的声音,带着稚嫩,应与他是同龄人。
他没来由地感到羡慕,只怪生错国度,不然……自己如今或许也是如此快乐的,不至于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那个女孩蹦蹦跳跳的,浑身仿佛都散发着光,她的眼睛很大,一张娃娃脸上满是天真无邪。
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微眯着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求……救我。”
醒来时,他疼痛难耐,又想到了他与她生活的那天差地别,没忍住,默默地低声哭泣着。
她听力极佳,在一墙之隔处听见了,伸手轻敲了敲墙壁。
他住在了她的偏院。
他一愣,本能地警惕着停住了哭泣。
他该不该跑?依他如今的伤势,虽是被包扎了,但疼痛犹存,不比刚受伤时少半分。
他能不能跑?稍微抬腿,先是微麻,后是僵硬,无法动弹。
不多时,门被推开,吱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她探出了小脑袋:“那个……你、你好?”
他一眼便看出她压根不可能有伤害到他的能力。
“是你救了我吗?”他笑笑,露出了可爱的虎牙,口中的话语不太流利。
她呆愣的点了点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许柒。”
“我叫……”他沉默了一会儿,抿抿唇,“我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在你们这里怎么念……”
许柒眨眨眼,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
他看着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好。”
他记得她想了好半天才神神秘秘的取出了薄雾昏冥这四字之名。只是他只记得这个名字是她取的,如何取的,是何意义,他便没有记住。
薄雾昏冥醒后,许柒嘱咐他藏着,她便时不时的去膳房给他偷吃的。将军府对许柒的小院管理疏松,对于偏院的薄雾昏冥更是一无所知。
只不过许柒救下薄雾昏冥后不过几日,便跟着母妃回了京城,但她临走时,把她手里头所有的值钱玩意儿都一股脑的塞给了薄雾昏冥。
薄雾昏冥习武天赋极佳,被王发现后,王怕他长大后篡位,便打算在薄雾昏冥羽翼未丰前动手永绝后患。
薄雾昏冥躲躲藏藏,硬生生被追赶到了许柒的外祖父家附近。他一狠心,翻了墙,幸运的没有遇见侍卫。小小的身子隐藏在丰茂的树叶下,王的人没有发现他。他们害怕遭到王的惩罚,便谎称薄雾昏冥已经死了。
这也使得薄雾昏冥回了自己原本的国度后,改名换姓,有时间潜心修炼,养精蓄锐,最终成功手刃了那位王,而自己当上了王。
他当上王,一直未忘那位名为许柒的小姑娘。
派人一查就是好几年,才知那是领国公主。薄雾昏冥便派人来求娶她。如他所料,她的父王根本不敢反驳,匆匆的把她送了来……
肆
“王。”许柒行礼。
薄雾昏冥抬眼,一看到许柒他便什么烦恼都不剩,他笑:“过来。”
许柒上前,温顺的坐在了薄雾昏冥的旁边。
薄雾昏冥抬手,轻柔的抚摸着许柒的长发。
近日不怎么太平。
薄雾昏冥是在先王的打压下勉强存活的,便不去对有天赋之人赶尽杀绝。而这些人,却一心想杀了薄雾昏冥,取而代之。
薄雾昏冥不怎么想当王,当王,一是报仇,二是为了许柒。
“公主应当是比我年长一二岁的,那不知我可否称公主一句柒柒姐?”薄雾昏冥试探般的问着。
他不确定许柒还记不记得她。毕竟她当初能毫无防备的救他,也能心怀善意的救助过许多人,指不定早就忘了他。
许柒闻言,只是眼睫毛颤了颤,沉默了一会儿,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王如何唤我都好。”
薄雾昏冥抿了抿唇,有些泄气,但还是道:“柒柒姐,我,那你可以叫我小冥儿吗?”
许柒现在很确定,面前这个人,就是当初她救过的小男孩。
那个粉雕玉琢,奶声奶气的小男孩,他的古灵精怪,他的那双清澈明亮的蓝色眼眸,早就深深的藏在了她的心底。
他应当也是记得她的吧?不然……他为什么要以迎娶她为由让她来到他的国家?并且,他们现在还未拜堂成亲,他还喊她柒柒姐,还让她喊他小冥儿。
知道了他是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人,许柒垂眸看着地面,有些恍惚的觉得不太真实。
忽的,她轻声开了口,声音柔柔的:“小冥儿……我从小听着一个神仙眷侣的故事长大……故事中,那对夫妻很恩爱,感情很好,他们很幸福……”
薄雾昏冥点点头,直直的看着许柒。
“那对情侣啊,男方叫薄雾,女方叫昏冥。”
薄雾昏冥一愣,有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徐徐的开口:“我的亲眷都被先王残忍的杀害,这些年来我靠着报仇的信念撑着。但是我一直都清楚,除了报仇,还有一个支撑我前进的人……那个人就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柒柒姐姐。”
许柒错愕的看着他。
薄雾昏冥顿了顿,接着道:“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只好以身相许,望公主殿下同意。”
许柒瞪着眼睛,大脑忽的迟缓,反应过来后,她别扭的说:“我不同意,你还能送我回京城吗?”
薄雾昏冥以为许柒在责怪他,让她远离了亲人嫁到了这里,便马上开口哄道:“嫁我后,我们也可以常回你娘家的……”
明白他误解了,许柒不禁觉得好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与我父王感情并不深。毕竟你一句话,他就把我送来了这个日日杀伐的国家。不过,在这个庶公主泛滥的年代,我能嫁一个喜欢自己的王,何其有幸。”
薄雾昏冥一把抱住了许柒。
“真好。”
伍
二人说通后,薄雾昏冥也没有逼迫同房。
成亲一事,还是许柒主动提出的。
“小冥儿,你说我们如今算是什么关系?你不觉得,该给我一个名分吗?”许柒笑眯眯的问道。
他国公主还未正式与王拜堂,却已经天天跟王窝在一起。许柒是注重名声的,尽管听不大懂那些下人之言,但也隐约能猜到。
薄雾昏冥笑着摸了摸许柒的头发,眼里满是宠溺:“柒柒姐,成亲是大事,不着急,慢慢来,我已经在筹备中了。”
许柒眯了眯眼,她不蠢,虽然心里还是相信薄雾昏冥的,但到底还是起疑了。
薄雾昏冥见她如此反应,失笑:“这月十九是个良辰吉日。”
许柒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那便这日?”
“好。”薄雾昏冥应道,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看向了远处。
十九日,城中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薄雾昏冥父母已逝,便省去了拜高堂。
“夫妻对拜——”他的尾音拉的很长很长。
大堂中央的二人面对着面,互相拜了拜。
隔着红纱,隐约朦胧的看到了薄雾昏冥那双蓝色的眸,许柒浅浅的笑着,觉得自己很是幸运……
拜堂后,许柒被搀扶着回了房间,薄雾昏冥在大堂与人小酌。
许柒端庄的坐着,一动不动。
只不过她隐约间听到了兵器交戎之声。
过了许久,许柒隐约感觉到不对劲,她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盖头,外头的打闹声越发明显。
许柒冷静的走到窗外,轻轻伸手戳了个小洞。
外头果真有异样。
薄雾昏冥正与一人交手着,两人的手下也是打的昏天黑地,激烈极了。
是了,这是个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国家。
许柒不自觉的咬着唇片,一动不动的看着薄雾昏冥。
他旋身上前,剑锋凌厉。那人疾步后退,格挡的同时怒瞪着薄雾昏冥。薄雾昏冥收剑,那人马上毫不留情的刺去。
二人你来我往,暂时难以分清胜负。
那人敢来,自是有备无患,薄雾昏冥苦苦支撑,最终还是败与了他的剑下。
薄雾昏冥扔了剑,用着许柒听不大懂的语言与那人沟通着。
也不知薄雾昏冥说了什么,只见那人惊愕的看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许柒所在的房间,随后甩了两颗黑乎乎的药丸过来。
薄雾昏冥接过,毫不犹豫的把一颗药丸咽下。
那人仔细检查后,松开了禁锢着他的手。
二人的手下也停止了厮杀。
薄雾昏冥起身,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了房门。
许柒手指头微颤着,眼中不受控制的涌上泪珠,她蹲下,从地上捡起了盖头,盖在了头上,随后坐回了床上。
不多时,房门被重重的打开,许柒知道,那是薄雾昏冥。
他顶着伤与正发作着的药,蹲在了许柒面前,艰难的开了口:“柒柒姐……你很聪明的,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柒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在腿上。她低着头,手握上薄雾昏冥的手。
“我要死了。”薄雾昏冥平静的说着。
许柒哽咽着,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这次不能求柒柒姐救我了。”薄雾昏冥笑了笑,又道:“没有第一时间迎娶你,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会趁着这个时间对我动手。但婚期再推迟,我做再多少准备也无益。因为他比我强,这一天迟早会来,但我没想到来的如此快。”
“柒柒,他们不会放过你,你肯不肯,和我一起死?”薄雾昏冥透着红纱盖头看她。
许柒点了点头,哭的说不上话来。
薄雾昏冥捧着她的脸,道:“对不起,是我自私了,太早把你接过来。”
话毕,他半掀开盖头,吻了上去。
他吻的很大力,深情又义无反顾。
他无意中吮到了她的泪水,是咸的。
她尝到了他嘴里残留的药,是苦的。
薄雾昏冥把刚刚那人给他的另一颗药给了许柒。
他比谁都清楚那些人的手段,与其让他的柒柒姐受折磨,倒不如痛快死去。
二人看着对方,很安详,很平静。
她没有一丝犹豫的把药咽下,随后擦拭了下眼睛,笑着开口:“小冥儿。”
“柒柒姐。”他喊道她。
许柒笑了笑,对准着他的眼睛,主动的吻了上去……她吻了他的眼睛。她喜爱他的那一双蓝色的眸。
喜服鲜艳,与他们唇角溢出的血一般。
月亮发出的微光不太明亮,透过窗户映进来,勉强能看清有两个人互相依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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