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冰冻酸梅汤

酸梅汤源于北方,早先还是宫中饮品,被誉为“清宫异宝御制乌梅汤”,据说乾隆也好这一口。

晨读|冰冻酸梅汤

  初夏的黄梅季,是高温来临前的“杀威棒”,琢磨如何能解这闷湿溽热的难受。古人云:春饮新茶夏尝冰,秋酿菊酒冬暖樽,天热了吃啥、喝啥都能带点凉。如今冰箱、冰柜寻常物,“尝冰”不再是难事,于是买来乌梅酸梅汤原料包,依照说明书如法炮制一番,再放入冰箱彻底冰镇。但不知何处有疏漏还是味觉变了,总觉得口感不敢恭维。怎么记忆中冰冻酸梅汤就这么好喝呢?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到高温季,厂里的酸梅汤就实现“无限量”畅饮。龙头一开,酸梅汤自己来。只不过原本应是酸梅加水熬制的繁复过程,在厂里的“冷饮间”简化成“冰水加酸梅精”了,就如当下写字楼白领上班时冲泡速溶咖啡一样的快速简便。一个车间百八十人两大保温桶管够,不够再兑。那时人们要求不高,爱喝不喝,没人会给差评。不少职工就住在工厂附近,每到傍晚时分,各家孩子提着保温桶聚集在厂门口,然后拎点冰冻酸梅汤回家,夏日火烧云绚丽的黄昏就靠它解暑了。此时,冷饮间值班的就有“看人下‘粉’”的自由裁量权,见熟悉的来了,不多言语就往那桶里多放一点“酸梅精”,那位也会心领神会地一声招呼“兄弟,有数!”

  中班回家后,自家阁楼依然热得无法栖身。弄堂口或马路边还有些许凉风拂来,众人便围在一起“讲大道”。有长者绘声绘色地说:老里八早,延安东路还叫“爱多利亚路”,在大世界门口朝东一点有家“郑福斋”食品店,夏天还卖酸梅汤,去吃过一趟,味道相当好。在西藏南路还叫“敏体尼荫路”的辰光,后来也有一爿“郑福斋”,店里挂着一幅很大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像,原来老板“小猢狲”是京剧武生专演孙悟空的。大热天,走过路过的会掏一个铜板买杯冰冻酸梅汤解解渴,附近居民也拿热水瓶“拷”一瓶回家,生意很是兴隆。已经“批判性参考阅读”过《红楼梦》的带着炫耀口吻介绍:在第三十四回,有点“不二不三”的贾宝玉不听他爹的话,结果吃了一顿“重生活”,挨打后躺在床上就嚷嚷着要喝酸梅汤解渴。说到此处一定打住,抿口酸梅汤润喉:“那时能喝这个的非富即贵。”边上几个年轻的纷纷端起杯子来一口,点点头“是是,味道好极了”,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差不多”,有点冰凉和酸甜罢了。

  酸梅汤源于北方,早先还是宫中饮品,被誉为“清宫异宝御制乌梅汤”,据说乾隆也好这一口。上海那两家“郑福斋”是否由北方拓展而来?还待考。但据说早年琉璃厂有位摆摊卖茶水的老汉,待人和气买卖公道,就有太监将宫里的酸梅汤方子偷偷给他,由此创办了仅两间小门面的“信远斋”,所售的酸梅汤享誉京城。以后逐渐普及蔓延,全城大街小巷,各干鲜果店铺门口,都有了卖酸梅汤的各种“斋”字号摊贩。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有一段介绍“信远斋”的冰镇酸梅汤,“其成功秘诀,是冰糖多、梅汁稠、水少。因此味浓而酽,上口冰凉,酸甜适度,含在嘴里如品纯醪,舍不得下咽。这冰镇酸梅汤,总让人忍不住歇下脚,尝上两碗。”因此梁先生也想自己熬一锅。于是上药铺买乌梅,到干果铺买大块冰糖。尽管不惜工本,但难如愿。信远斋的掌柜姓萧,待客一团和气,梁实秋曾问他何以仿制不成,人家回答巧妙得体:请您过来喝,别自己费事了。

  至此恍然,原来做酸梅汤失败的并不是我一个。(陈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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